佟嫣然一回到上房便再也忍不住了,揪过“浮香”低问道:“说,你在这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要告诉我,你是围观的吃瓜群众哦。”
“浮香”一听,怔忡住了,这吃瓜群众是个什么鬼?
佟嫣然也不加解释,继续审问:“我猜,这出戏,定是你与珠儿联手导演,没有珠儿,你一个人唱不了这出大戏。”
“浮香”张了张嘴,笑嘻嘻地说:“真是凡事都瞒不了小姐。没错,这事一开始确是我布的局,珠儿充当助手,在关键的时候配合我行动,谁让佟媚然成日在东厢房诅咒小姐来着?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怪不得我和珠儿了,谁知高贵的二小姐竟会在假戏里唱真曲呢?”
“你的意思是,佟媚然假戏真唱,与那个被你们安排进去的男子产生了男女之情?”
“小姐所说的,丁点没错。”
“你从哪里弄来了那么一点确有几分吸引人处的男子?又是如何弄进堡垒森严的东厢房的?”
“这简单啊,都统府的转弯角处,常有一些替人打短工的汉子在等着雇主上门。有一个看上去与他人不同,模样很是清秀,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子斯文气。平时总是干干净净地穿着一件青布长袍,也不肯与那些穿着短褂的乡里人蹲在一块。每次见到他,他总是手拿着一个罗盘,仰头望天,嘴里嘟嚷着什么。我便觉得,此人一定念过几天书,识文断字。那日午后,我溜出府里,将自己恢复了原状,然后凑到那人跟前,装作找人帮忙的模样,与他聊了起来。”
佟嫣然越发来了兴趣。
一个打零工的汉子,怎就会成了佟媚然被窝里的男子?这其中,“浮香”与珠儿又是怎么做到的?
“那汉子告诉我,他会看风水。我便假装很开心的样子说,我们家正要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呢。”
然后,我故意与他谈价钱,故意让他看到我的诚意。谈妥后,汉子便要跟我走,我担心大白天引人耳目,便说,我父母家人都不信风水,若知道我偷偷的找了个风水先生,家人定会打折我的腿。最好的办法便是,趁大伙儿都睡下了,我偷偷的领你进去。
反正又不会少他一文的工钱,汉子没多想便同意了。
我便赶紧跑回府,找珠儿合计。珠儿本来就深恨佟媚然,如今有这么一条计划,既可以让她报仇雪恨,又可以让她翻身,何乐而不为?连声应诺。我俩当场便商定,等夜半,珠儿便去找当值的小厮,她随身丫头的手里,还提着酒菜。到了值房,珠儿假借是代表曹老爷来慰问小厮们的辛苦,特地来犒劳他们的。这些馋嘴的猫儿一听,正愁没法子打发这漫长的秋夜呢,便忙忙地吃喝了起来。
“为了不让小厮们碍手碍脚,我还特地在酒里头下了点东西。哼哼,这招,还是跟武王殿下学的呢。他堂堂的一个王爷能如此行事,我一个小老百姓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看“浮香”仍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佟嫣然便真心地替武王殿下道了歉:“真是对不住了。下回,若再发现他用如此下三槛的手段对付你,我定然不依他!”
“浮香”想不明白,那日午后,武王殿下为何要骗自己跟他比轻功,为何要在自己的酒里下安神药?尽管,武王殿下在佟嫣然的催逼下,已向“浮香”道了歉,赔了礼。可“浮香”的心里,仍是不舒服。
假如他知道,武王殿下那般算计他,就是为了能与佟嫣然一近芳泽……嘿嘿,“浮香”,也就是司马逸,怕是把自己杀掉的心都有吧?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武王爷的头上去了?言归正传,不要跑题。你在小厮们的酒里下了安神药,后来,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已在天黑后将那汉子从后角门领进来,安置在一间无人去的杂物房里。夜半子时,我悄悄提溜了夜宵,边喝酒边跟汉子说,东厢房常发生诡异之事,府里的老人说,想必是建东厢房时没请风水先生,打地基的位置不对。汉子便来了精神,举着罗盘道,这事他最拿手。
喝了大半坛的酒,风水先生是眼歪嘴斜,说话也不利索了。我便搀着他到了东厢房。见里头静悄悄的,那几个老天拨地的婆子,早已被珠儿以其他的名义撵到了西厢房。佟媚然早已歇下,里屋很暗,只在外间点了一盏明瓦灯。我趁那汉子不注意,用麦杆朝里头吹了些五更香。这香闻起来淡淡的,却能让人昏睡过去。“
“你呀,在江湖上行走的年数多了,总改不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法。”佟嫣然坐在铜镜前,一边解开长发,一边用象牙梳子指点着镜面里的那个一脸邪恶笑容的“浮香”。
“浮香”哼了一声:“对付不入流的货色,自然只能使用不入流的手法。就算是贵为武王殿下,他不也是信手拈来?”
佟嫣然算是服了他了。“你还有完没完?你准备提到什么时候?”
“小姐若偏向他,我便时时提点。小姐若不偏不倚,那我从此后便缄默不语。”
真是拿他没办法。
别看“浮香”,也就是司马逸,他已是二十岁的大小伙了,一遇到不称心的事情,便会执拗得如三岁的小孩儿一般。
“显然,你在风水先生的酒里同样下了药,至于什么药,自然不会是安神药。”说到这,佟嫣然脸一红,便不肯再往下说。
“浮香”扭过头去,不敢与镜中的那对亮若晨星的眸子对视……“这也不是我的独创,同样是拾人牙慧。小姐没忘吧?那次,在安阳候府,佟媚然本来是要给武王殿下下药,不承想,却把曹家驹给迷倒了。阴差阳错之后,才会发生如今的这么多事情啊。”
佟嫣然抿了抿唇,她承认“浮香”说的没错。假如佟媚然是个好的,她何至于落到被人算计的份上?
“后来呢?”
“后来便简单了,我将神魂出窍的汉子推进了里屋。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有亲眼看到。小姐若想知道,可以找佟二小姐问问哪。”
“浮香”嘻嘻哈哈地乐开了。
佟嫣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第二天呢,你们又是如何将这个男人弄出府去?”
“这点最可乐了,”“浮香”继续抚掌笑:“第二日一早,珠儿便以正室的身份来到了东厢房,她拿腔拿调地训斥不守妇道的佟媚然。佟媚然的眼里哪有珠儿?便拍着大腿与珠儿争吵起来。珠儿趁机让丫头婆子将佟媚然拉到院子里罚跪,她的人便里里外外地开始搜查。没想到,那个汉子如地遁了似的,根本没有他的踪迹。”
“风水先生趁人不备出府去了?否则,怎么会不见了呢?”
“当时,我与珠儿也是这般想的。可问遍了值夜的小厮,又暗中问了在屋脊上轮值的侍卫们,大家伙都说,别说溜出去一个大活人,就算飞过去一只苍蝇,他们也能看到。”
“这就怪了,既没有出去,那便是留在屋里头。可珠儿是个细心的女子,她的人搜屋子的时候定然小心又小心。东厢房如今已成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大部分的家俱什么的,都被佟媚然砸了,毁了。这屋里要藏个大男人……不太可能!”
“我和珠儿便疑惑了。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那汉子又不是鸟,他还能飞出府去不成?总觉得还留在府里头。可碍着佟媚然仍是曹家驹的侧室,又不能日日去搜她的屋子,珠儿便买通其中一个婆子,为她卖命。说来也巧,第二日,佟媚然的奶娘尚妈妈便撑着个病身子,请小厮向珠儿托病告假,言她家小姐在院子里面吹风饮露太久,受了风寒,要静养,并说府里送过来的饭菜实在不适合病人的胃口,请求在东厢房的小厨房为她家小姐单做。珠儿一听,便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便多了个心眼,嘱咐那个被收买的老婆子,让她暗中监看着。
连着几日,那老婆子来回珠儿,说佟媚然成日躺在床上,哎哟哟地叫唤个不停。尚妈妈也成日哭天抹泪,担心小姐病体难安。婆子却发现,佟媚然却躺在床上,饭量却比往时增了不少。珠儿断定,佟媚然定将汉子藏在屋里了。
当日夜里,珠儿借着带郎中去给佟媚然瞧病再次去了东厢房。她的那几个体得力的丫头婆子,早已得珠儿的吩咐。一进入院子便如狼似虎地扑进东厢房,浑一通翻找。“
佟媚然插话道:“这回终于人赃俱获了?然后,珠儿将曹家驹叫到东厢房去,让他亲眼看到佟媚然不堪的场景?”
“浮香”摇了摇头,“这回,仍然没找到那个汉子。”
啊!
佟嫣然惊呼了一声:“难道,风水先生会隐身术么?搜了这么多次都没找到,要不,是早就溜出府去了?”
“浮香”仍是摇头,诡奇地一笑:“小姐猜不出来了吧?嘻嘻,珠儿无计可施了,又忙过来与我商议。当夜,我便悄悄地潜于佟媚然卧房房顶的屋脊上,移开小半块灰瓦,下面的情景便一目了然。夜半无人时分,小姐猜,我瞧到什么?”
“那汉子出现了?”
“对,只是,让我瞠目结舌的是,那汉子竟是从撂得高高的十数床锦被里滚了出来。”
佟嫣然知道,已婚妇女的新婚床上,尤其是富贵人家,床后往往堆撂着许许多多的锦丝被。撂得越多,说明这家越富庶。
哈哈,得亏佟媚然,她怎么会想到,将野汉子卷进被筒里藏着……难怪,这么多次搜查都没有结果,有谁会想到这个妙宗儿呢。
笑过之后,佟嫣然正色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出气。但是,这样做太危险了,以后不得再轻举妄动,事先必得跟我说明清楚。”
“是,小姐。如今佟媚然已成了无足轻重的妾室,接下来的事情,自然由珠儿替咱们做了,不用我再亲自出马了。”
“回到武王府也不许如此,”佟嫣然此话一出,脸色便有些变了,落寞地说:“回到龙翔国后,你自然便不再是浮香了。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见个面又像之前那般不易了。”
“浮香”的心情受了影响,但很快扭转过来,笑道:“小姐若想见我,一句话的事情。”
佟嫣然苦笑了笑,自己已为人妻,若常想着见一个异性朋友,别人不说什么,有些小心眼的武王殿下怕是要拈酸吃醋。
“好了,回屋歇着去罢,明儿一大早就要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