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痛的,缓缓闭上眼帘,满目成了漆黑,迟欢手抖了抖,十字架和戒指慢慢曝露在空气里,随着手掌的张开而渐渐失去了体温,只留了冰凉。
张口,无言,喉咙间不断涌出的苦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良久,她笑得温柔,拍了拍连瑾的手背,看着她歉疚震惊的表情,轻轻抿唇摇了摇头。
连瑾懂迟欢的意思,她说的是,我没事。
没事……
她太明白迟欢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她能感觉到别人的痛苦,却能比自己更知道自己的痛苦,她习惯一个人去消化那些,却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流泪。
怎么会没事。
在垃圾桶里找到的十字架。
在别人口中听见的自己不能改变的事实。
她看着门被关上,室内一下子寂静得只听得到虫鸣,风声,叶子拍打彼此的声音。
怔怔的凝视良久手中的十字架,没了主人,她甚至在想,这条项链真的是她曾经拥有的,真是也被他所拥有过的吗?它跟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十字架项链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
他丢了它,也在等同于丢了她给他的信仰。
可这一刻,迟欢不会知道,即使没了这个,顾方西也一直在念着她给他的信仰。
不知,确是不知。她只知道,手心里火辣辣的,那条项链,银白色,十字架,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和特殊的,它就是一件废弃品。
闭眼,忍气,然后一喘,狠狠的朝着窗口一扔,还有戒指,一同扔了下去,回头,睁眼,手心里很干净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看不见,心不烦。
她低低的笑,笑得很轻,只有自己听得见。
第二天,清晨,露水还在楼下庭院的草坪上,绿绿葱葱,屋檐下还有些雨露在滴着。
披着外套,迟欢拄着拐杖,半蹲在自己病房下的草坪里,一寸寸的摸索,一寸寸的找……
真以为会狠心,真的以为会狠心的。
路路一大清早,就看到了那样的场景,浅色的病人服,单薄的女子背影,疏朗苍白的脸孔,那个女人一声不吭,很安静,好像和空气都融为一体的感觉,很安静的在草坪上,找着东西。
迟欢没哭,面色如常,低着头找,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并不是为了要继续怎么样,却还是想找到些什么,她不哭,路路却哭了,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她喃喃的道:“迟欢,对不起,迟欢……”明明是为她好,明明是觉得恨铁不成钢,可她满腹竟然出了口只剩下歉疚,莫名的歉疚。
死死的抱住迟欢半蹲的身子,她埋在她的颈窝处低低如梦呓般着,湿了迟欢一侧的病服。
方镜也在这时赶到,刚走到住院部,却在楼下看到了路路抱着迟欢哭得稀里哗啦的身影,错愕了几秒,方镜走到她们身旁,也不出声,有些尴尬,等路路的哭声渐弱,看着迟欢缓缓回过身,那张平静如常的脸庞,忽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咳了几声,喃喃的问:“那个,我好像没有遇到过你丈夫……应该,应该不是施哲吧,亏我一开始还认错了,你们是不是还没重新开始?你生他气了?”
闻言,路路仓皇的变了变脸色,刚想阻止方镜再说下去,迟欢倏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垂下睫毛,晨光薄雾衬着绿色笼罩在她的面颊上,分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连哭都不如,她沙哑的嗓音浅浅的道:
“没有了,没有重新来过,没有丈夫,没有任何开始,都没有了……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都没了。
她却一边低喃着,一边还拄着拐杖细细,说不出原由的找着。
于是,这一天,市医院。住院部的草坪上。旁边石架上的紫藤萝枝蔓没有花只有灰绿色的枝叶垂挂在枝头,淡淡的迎着风飘荡,泛黄的银杏叶大片大片的剥落,落了一地的金黄色。
这日,有一个女子拐着杖,有两个女子陪着找,找那些逝去的年华,找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是恨,是惆怅,是狠心却到头来想找回的一些些残留在心里的光景。
总有那么些许牵挂是忘不掉,总有那么些许的不敢是软弱的,总有那么些许的顾虑在改变你的人生,爱情,梦想,婚姻。
两万尺的高空。没有重心的感觉。
白雾层层叠加,苍茫一片。
衣服都没换,时不时有人看向顾方西,明明是五官分明的脸,灰尘扑面的样子显得颓废憔悴,上衣的面已经是被磨破的,手臂上还有些许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