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猛地心房一抽,沉着音出声:“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难产时候我想替她去找那个男人,可最后还是没来得及,我们的确是夫妻,可没有做过一天真正的夫妻。当初我跟她订了约,她不能未婚生子,而我需要她的娘家。我将一切安排好以后,定下了婚约就想来找你,赶着路到了你家想跟你解释,可是,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赶忙追到了巴黎,那个时候,你已经是Season的董事长夫人,我连半步都踏不进去,托了人也没办法接近你……我就那样错过了解释的机会,错过了几十年。”
听着听着,她浑身发冷,瞳仁剧烈的收缩,呼吸一下一下的变乱,然后是沙哑哽咽到极致的虚弱声音,可是分外的尖锐:“为什么,为什么要瞒我那么久,你后来找到我,大可以说明白。”
“如果我说了,你就能原谅我吗?如果我说了,你连恨都不在了,你还会让我待在你身边吗?我宁愿被你折腾,被你折磨,我也不愿意你真的放下我……”苦笑着出声,一连串的反问,他凝着眸看着她混沌布满血丝的眼睛,硬着嗓音说着,喉结紧缩,温热粗糙缺少水分的手掌与她冰冷的手相触,酸楚的滋味真真袭来。
低低诡异的发笑,司徒萧如头颅有些发疼,嘴角却上翘,声音沉到虚软,如紊乱以后平息出奇的水面,脸色很平,平得麻木,她扯动干涩的唇道:“你说得没错,如果我知道,我也不会原谅你……不会……”错过了最佳的时期,错过了来得及,年轻气盛的年纪,拼死拼活的撕裂最爱的对方,余下来的,只能是永远的——来不及——不可能。
话落,眼泪潸然,无声无息,呼吸都变得浅了。
她眼皮沉重,一下一下的似要阖上,话语还在呢喃哆嗦,仿佛是最后一点点的啰嗦:“……我好想吃西瓜冰,我以前小时候喜欢背着爸妈攒钱,我攒着就为了吃到它一碗,还有豆腐花,软软的,糯懦的,我好想吃,可是等我回想起来,发现哪儿都买不到了,买回来了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滋味……”
“我给你去买,我们马上去,好不好,恩,我现在就带你去。”方正阳抖着唇,哽咽了一声,搂起她,抱进怀里。
忽然,她像是最后挣扎,猛然睁开眼眸,慑人得紧,炯亮得骇人,她揪着他的衣襟,用了这辈子最后的那么点力气,提着最后的气力咬牙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最后送走我的人是你……可是,如果,我最后死的时候,你不知道在那儿快活,我更不甘心!方正阳,你听着,我不许你死,你要给我活着,之后的日子你要活得比我长!因为我要你记我一辈子,记着我一辈子,难过一辈子!”
刻薄过分到极致的话,他苍老疲乏的脸却忽然苦涩自嘲的一笑,温柔到极致的替她遮住眼眸的时候,回了一句:“好,我应你。”
下一秒,手刹那像断了筋骨一样松了下来,再也没有握紧过,她倒在他的怀里,最后一口气,咽下。
你把我存放在哪里?
我不将你存放,我将你收藏。
——顾方西札记
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晃而过。
等她回神的时候发现,幸福总是触手可及,但还来不“及”。
路路问她:“为什么不问问清楚他当初为什么离开,你凡事不都喜欢一究到底吗?”
晃神了很久,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匆匆前行的人群,有孕妇,有情侣,有一个角落里似乎哭得淅沥花落的小姑娘,还有随后赶来安慰的男生,街头有一对老夫妻在摆地摊被赶,踉跄间,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扶住自己的妻子,连声道歉,然后笑着拉她走远,两两的背影,蹒跚摇晃,互扶互撞,却一步没跌。
“他似乎并不想提,我直觉,他在害怕,他不愿提起……”他看起来像是只想跟自己多过一天是一天,而她再多的怒气和质疑却抵不过他这般透露出的心境。
“这不像你,迟欢。”路路迟疑了两秒,不甚赞同的说。
“你听过一句话吗,叫做,难得糊涂。”收回视线,迟欢轻啜了一口温热的咖啡,眉眼疏朗,语气浅慢,吐字清晰。
话落,迟欢放下咖啡杯,“哐当”一声,杯子和底盘相触的声音,路路不经意一瞥:“这么快就喝完了?你不像那么心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