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热气终于从身上褪去,等所有的同事都哭了出来呢喃着她的名字,上前抱住她,隐忍含蓄的眼眶泛红的时候,她的脊梁骨松了下去,心情竟像到达极限以后舒软下来一样,安静,祥和,略微酸甜,鼻子里都塞了些什么,酸酸的,让人说不出话,开不了口。
罗茵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咬着唇,嗓音抖颤:“迟欢。”
“我没事。”她干净明丽的容颜抬起头望向罗茵,拍拍她按在自己手上的手,沉声道,“我会完成工作任务的。”
天气瑟瑟冻人,特别是在空调房里。
罗茵颤颤的呢喃,叹了口气,双手攥紧:“迟欢,我不知道该怎么跟West交代了……”终于,她改口喊眼前这个女人曾经的丈夫,West,而不是,方西。心早已承认了结局,何必揪着不放。
不言不语,只是淡淡的笑笑,眼角有水影熠熠的在流动,琉璃似的光影,迟欢站起身,走向会议室大门。
“你去哪儿?”
罗茵哽着喉咙,问出声。
“我想去看看他,他早饭好像还没吃……”
怔怔了两秒,迟欢握住门把的手死死的攥着,脸颊的发丝垂落,她想起,彼时,巴黎透彻绚丽的晶亮的夜空,天卷云舒,复古浓华,雕梁的围栏,他望着自己,眼眸专注深沉,隐隐魅凉,对自己浅声温柔的道,迟欢,你该去睡了,晚安。
还有他愠怒苦笑的呢喃,你对我不公平,迟欢,是不是我在你眼中真的那么卑鄙,是不是,现在的顾方西在你心里只是个垃圾。
迟欢……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
在一瞬间,她打开门,走廊一地的明亮与黑浊相间,她仿佛想起在那个晚上,梦中微醺的时候,他在耳边哽咽着的絮语,断断续续,小心翼翼。
原来,这回不是你要走,而是我要走……
如果爱得太深,伤得太深,是不是非用生命祭奠一切。
很多年后,我总想着这一天,迟欢,你像罩着最温柔耀眼的晨曦归来到我的身边,仿佛早上天亮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让每一个人都以为,好似什么都可以重来一遍。
可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你跟那一刻的太阳一样,都在骗我。
——顾方西札记
怔愣,惊喜,瞬间温柔的四目相对,恍如隔世,在记忆深处最美彼此的样子。
好像是梦。
但似乎不是。顾方西心里思忖,喉咙有些紧缩。浅色的病人服,苍白如纸难看的墙壁,绷带缠绕的手,仿佛在他眼里都变得悦眼起来。
寂静的病房,迟欢打开病房门的时候顾方西正在刷牙,龇牙咧嘴的怔愣着,等胸口已满的惊喜散去才狼狈又喜悦的对着迟欢微笑,满口的泡沫,有些狼狈。
他在接完那个电话,听见那一记亲昵让他发酸的“欢”字后,愣愣深沉的盯着那碗苍白的白粥许久,直到后来恍恍惚惚的又睡了过去,等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候后了。一个小时候的这一刻,他以为自己还在睡着,所有才有幻觉。
笑容明朗浅俊,让隐在嘴角桑凉沉寂的气息消失无踪,甚至笑得有些滑稽,因为他顾方西的左手,还拿着牙刷,泡沫白白的还没洗去残留在他微翘菲薄的唇畔。
有些狼狈,还有些简单的不修边幅。
这一幅画面,迟欢脑子轰然一响,怔怔的望着此刻的顾方西,她突然记起这一幕她曾经拼命忘掉却现在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
她曾经的丈夫,刷牙的样子,温润齿白,总是刷得那样用心,每次都要很仔细,很专心。
“迟欢?”
他口齿不清楚略低的轻唤让她回了神。
“护士呢?这个时候应该要换药了吧。”
垂下了眼帘,迟欢抿唇浅笑,浅声问着,自然随意。拎着袋子踱步坐在他的身边,扑鼻的牙膏清香,是柠檬味的,好似从很遥远的时光传来的味道,她想起,那是的确是他爱用的味道。
“唔……我让她迟些来,总要隐秘些,刷牙的样子不能让人见到。”
龇牙咧嘴的,到底是隐私的事情。
他还在那儿刷,口齿不清不楚,低沉磁性的嗓音犹如呢喃的说道。
头发还有些凌乱,密黑的发丝不那么服帖,有些颓废的惺忪慵懒,眉骨曲线冷雅,狭长的眼眸温和的眯起,还残留着侵入骨髓的魅惑韵味,刚起的姿态有一种不设防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