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相信它第二次。”
“如果第二次还是失望呢?”他怕的是绝望。
“那就再相信它第三次,顾先生,没有变心的上帝,只有变了心的人。如果你从来不曾变过心,即使你曾有过罪孽,曾犯过错,它总会给你机会去弥补的,就算支撑不下去,只要你的心没变过,上帝会给你赎罪的机会的,即使您等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也要相信有那么一天。”
敛下眼,睫毛颤动,棱角分明慑人的脸庞柔了下去,沉沉的叹息过后,他轻柔到极致,虔诚的问:“它会保佑我想珍惜的人吗?”
“如果你真的珍惜,它会保佑的。”
“那么,我现在开始相信它,我努力的相信……”只要你能平安的回来,我现在就相信。深深的闭上双眼,眼窝深色,薄唇紧抿,冰凉的十字架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顾方西嘴角温润浅淡,蕴含着难以形容的剔透干净。
换完了药,护士轻轻关住病房的门。
转角的角落里,高大绿意的盆景旁,一个阴影缓缓的走出来,身形单薄,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垂落在肩的发丝有风轻轻拂过。
“谢谢你。”那人浅浅的道,笑容温柔大方。
“不用谢,迟小姐为什么您不自己亲手交给顾先生?”护士爽朗一笑,无声却咧开嘴分外灿烂。半晌,忽然迟疑的问道,眼眸里露出些些好奇。
“因为,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坚不摧,他需要除了我以外的人给他信心,我给他的信心他会只当是我的安慰。”
她笑笑,眉目弯起,嗓音透露出无形的慧意。
“你这样的了解顾先生,我一直以为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给他信心。”那双深到黑暗无边的眼眸,用野心打磨出来的深沉阴暗只要一露有谁会相信,他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不,我并不了解现在的顾方西。”迟欢摇头,嘴角浅勾,浅声的呢喃,“但是……我在想,我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脱下了别人眼中最光鲜完美的衣服还是那个在我面前连放屁都不避讳不尴尬的男人。”有些粗俗的言语,在她的口中说出却半分没有粗鲁的气息,反而让人失笑和理解。
那护士点头,最后寒暄了几句,送她的背影离开。
空荡寂静vip病房的走廊,一条光亮穿梭却又暗影陪伴,人站立在原地会有些迷惘,风中似有似无传来花香,走廊处往下,成排的法国梧桐斑驳着光线,有叶子正在翩翩的凋零飘落。
护士稚气干净的脸上肃穆了起来,在心头默默的呢喃着,请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藐视神佛的男人如此虔诚的拥着十字架祈祷。
她不敢相信,如果上帝又让他失望一次,他会阴戾到何种程度……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悲伤往事。
停留在最不经意的瞬间,肆意吞噬剜拨着伤口
离开的时候,机场鸣鸣的响声,震耳欲聋。
人烟攒动,离别笙萧。
天茫秋色,机场的玻璃干净透明。
站在机场,衬衫上还有迟宁今天早上留下的湿润。
她这个母亲总是放心她的生活,可是当迟欢真的要去到危险的地方,那个母亲突然便不再前卫开明了,她死死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埋在她微凉的颈项呢喃道:“小欢,我昨天想了一晚,我为你做的事那样的少……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不管你,即使你嫌我烦,嫌我这个母亲啰嗦,我都不会再不管你!记得,平安的回来!”
迟宁没有送她去机场,那一个晚上,她却想了很多,她甚至记起,那时她工作忙,在迟欢去维也纳留学之前,是她这么小的孩子,帮着她处理她前夫父母的丧事的,她忽略她那么多,从今以后,她真的半分都不敢再放手。
人总要到不得不的时候,才恍然明了,自己曾错过那么多。
说迟欢怨过自己母亲吗,怨过,小的时候,只是长大了就明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容易,你根本无法怨谁。
那天,是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她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山色空明,绿意葱葱,田地,茶树,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金亮发光,惬意疏朗。
那时,迟欢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很久,他们曾经住的地方也荒凉了很久,只有爷爷奶奶在打理但难免有心无力,那方父亲最爱呆的庭院,杂草丛生。
她跟着迟宁离开乡下太久了,久到她以为已经事业有成,在绚丽奢靡的时尚圈游刃有余穿梭的母亲早忘了有这块地方的时候,终于在她独自一人坐车回去发现那棵父亲昔日亲手种下的红豆树下,她母亲失神仰望的身影,伫立在绿荫下,薄薄暖暖的绿意,仿佛久不曾远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