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重逢
水叶晴丝2018-03-12 16:063,464

  随着秋意渐浓,李治跟着李世民重新回到了长安太极宫里。

  这天李治刚踏进保宁坊里,姬揔持就带着一名须发银白的老人迎了上来:“太子殿下,您回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李治微微点了点头:“耶耶心情不错,所以回来得比预计的要早一些。”说着,他又看向那名看着约莫有七八十岁的老人,颇为恭敬地说道:“孙大夫,不知道刘校尉的身子怎么样了?”

  因为李世民已经下诏追赠了庞卿恽,也就是相当于宣告了庞卿恽的死亡,所以李治已经吩咐过保宁坊上下一律称呼庞卿恽为刘校尉。

  只见孙思邈用三根手指缓缓捻了捻自己稀疏而雪白的长须,平静地说道:“刘校尉的伤势很重,如果当初一开始就让老朽来医治的话,即便现在不能下地行走,但至少也比如今这情形要好很多。”

  事实上这话孙思邈刚刚不久之前已经对庞卿恽本人说过了,而庞卿恽听完这话后十分冷静,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机,只挺直了腰身,从容向他行了一礼:“不管我的这双腿到底最后成了什么样,我都十分感激孙大夫您的医治之恩,也同样感激太子殿下为了臣如此大费周章,特地请来了您这样一位在世华佗。”

  毕竟孙思邈的名声就连庞卿恽也是有所耳闻过的,当年长孙皇后在生育当今太子李治的时候,不知怎的生产不是很顺利,后来要不是李世民特地找到了颇负盛名的孙思邈前来为长孙皇后诊脉,恐怕如今这太子之位上坐着的也就不会是李治了。

  只不过后来李世民想要挽留这位名医在宫里长住下来,但名医素来脾气多古怪,最后还是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了皇宫。所以这一次李治竟能找到孙思邈来治他的腿,说实话,庞卿恽原本原本也是满怀了希望的。只不过没想到他的双腿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医术精湛的孙思邈都无法保证一定能治好他。

  “什么华佗在世,这种客套话你今后就不必再说了。”孙思邈一边平淡地说着,一边提笔开起了方子,“你这病耽搁得太久了,要是一开始就是我治了,现在也许都能下地走动了。”

  庞卿恽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腿并非是全然没有希望的,于是立即问道:“那敢问孙大夫,如果最好的情况下,我还能重新站起来吗?”

  听了庞卿恽的话,孙思邈没开口,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布满了岁月痕迹的眼眶里,眼神却精锐得根本不像个杖朝之年的老人:“你曾经是个军人对吧,会这么问我也能理解,不过如果你要指望以后还能像正常人那样骑马疾走,那你还是趁早熄了这份心思吧。”

  既然孙思邈都这么说了,庞卿恽自然明白他要是恢复良好的话,是可以行走与正常生活的,但是至于像先前一样带兵打仗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其实孙大夫您能让我重新站起来,我已经很感激也很满足了。”这是真心话,要知道在孙思邈到来前,庞卿恽已经在努力做一辈子瘫痪在床的准备了。所以孙思邈的话无疑是重新给了他一份希望与盼头——他也不求以后能跑能跳,至少不再像现在这样,几乎毫无知觉地成天只能躺在床上,而是自己能生活自理,这就够了。

  眼看庞卿恽这里康复在望,姬揔持那里也没闲着,趁着最近宫里也没什么大事,索性将明初她请来了东宫。

  “冯内侍,荥阳夫人想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前去传话的是冯士良,明初对这位从小就在李治身边伺候的内侍也算是相当熟悉了,见他忽然想将自己请到东宫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毕竟直到现在,身为皇太子的李治也一直都和李世民一起住在立政殿里,而东宫里只有太子妃王氏和良娣萧氏等女眷,身为太子保傅的姬揔持却忽然请她前去东宫,明初能想到的就是东宫的女眷们某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想要她前去处理。

  冯士良闻言也只是微微一躬身子:“臣也不知道,夫人只吩咐臣请尚宫前往东宫一见。”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明初只得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不过好在东宫距离立政殿也不算远,很快也就到了。

  “郝尚宫,臣就不进去了,荥阳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将明初带到东宫的崇教殿里,冯士良把门推开,就退到了一旁。

  明初着实被他这番举动弄得是一头雾水,不过好在这崇教殿她也不是头一回来了,既然姬揔持已经在里面了,她便带着疑惑踏了进去,结果刚进到屋子里,明初就看到一个身形陌生的男子正站立在屏风前,似是在专心观赏着上面的图案,这会儿听到动静,就要转过身来。

  明初吓了一跳,这不是姬揔持,而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难怪是冯士良故意将她骗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明初下意识地就要转过身去离开这里,谁知那名男子却上前一步喊住了她:“明初,等等!”

  明初没想到这人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已经抬起的手臂一下子停住了,也不转身就径直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闻言微微一滞,再度开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明初的错觉,她感觉那声音中带了些许的颤抖:“明初,你看着我,看看我到底是谁。”

  听到那人这么说,明初犹疑了一下。虽然她和冯士良的交情不深,不过明初很清楚冯士良对李治一向忠心耿耿,没必要针对她做这些小动作,所以明初在片刻的犹豫后,缓缓转过身来,打量起面前的这名男子。

  尽管屋子里大门是禁闭着的,但两侧的窗户却是大敞着的,明亮的光线落在那人的身上,明初渐渐看清了他的面庞。

  那英挺飞扬入鬓的剑眉,和明初的母亲极为相似的一双眼睛,直直的鼻梁,还有和她如出一辙的总是带着微微笑意的唇角,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人的身份。

  “哥哥……”明初不自觉地轻喃出声,“哥哥,你是哥哥!”

  在见到郝处俊之前,明初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和哥哥重逢的那一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自己会是如何欢快地扑进哥哥的怀里,诉说着这些年来自己遇到的事情和遇到的人。

  然而等到这一天终于真的到来时,明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哽咽住了,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双肩更是微微颤抖着,视线也很快模糊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都已经放弃了许久的事情,居然此时此刻忽然出现了转机!

  “明初,是我,是我,我是明晖啊!”尽管郝处俊比明初早一步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他如今激动的心情同样不下于明初。虽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明初,可是到底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的时间,饶是他从一开始就怀抱着一定要找到妹妹的想法,可随着日子的一天天的过去,他也越来越清楚这份寻找的希望不啻于大海捞针,好在幸得苍天垂怜,终于教他和明初还能这重逢的一日!

  下一瞬,郝处俊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跨上前去才颤抖着双手将明初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明初,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哥哥才找到你,对不起明初,对不起……”

  不一会儿功夫,温热的泪水就浸湿了郝处俊胸前的衣襟,明初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虽然我和外公还有舅舅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找寻你的下落,可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这次太子殿下还有荥阳夫人的帮忙,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说这话的时候,郝处俊眼眶红红的,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而已。如今能够和失散这么多年的妹妹重新相认,这是何等喜悦的事情啊!

  而明初在听到郝处俊的话后,一丝疑虑掠过心头,她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太子提过自己在找哥哥的事情呀,那为什么太子会知道这回事呢?只是这样的疑惑很快就被与明晖重逢的欣喜给掩盖了过去。

  兄妹二人别离了十几年的时间,此刻骤然相认,一时间有许多话要说,却又有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两人好不容易互相宽慰了一番,这才拭去面庞上的泪水,安安静静地说了会儿话。

  “……后来我和舅舅到了硖州后,见到外公,外公本来是想直接派人回太原一带找你的,但不巧的是,正好赶上当时割据称王的萧铣围攻了硖州,事情就耽搁了一些日子。”

  明初认真地听郝处俊说着,自觉接道:“所以后来就算外公派人来太原找我,也没能找到,是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入晋阳宫了。”

  郝处俊闻言怅然地点点头:“是啊,我本以为有了外公的帮助,找到你一定不是什么难事,还特地请求外公准许我一起跟着来找人,谁知道怎么都打听不到你的下落。”

  眼见郝处俊的情绪不由得低落下来,明初赶紧安慰起来:“现在我们不是见到了吗,一定是外公在天之灵在保佑着我们。其实说起来都怪我自己,要不是当初非要去东市买什么馒头,也不会和阿赵走散了。”

  “明初,我们能够重新团聚在一起,一定是外公冥冥之中对我们的佑护。”郝处俊轻轻抚摸着明初的脑袋,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妹妹,并没有告诉她,他们的外公许绍直到临终都一直在叮嘱着许智仁一定要找到明初,阿赵更是自觉没有照顾好小娘子,去了硖州后没几个月就郁郁而终了——既然眼下他们兄妹已经重逢了,那这些伤心的往事也就让它们过去了吧!

继续阅读:第七十八章 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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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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