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把脸留在西边山头了！”
见识多了何余风不要脸的行为，这会儿他轻浮语调，也惹不起太多我的火气。
扇了两下扇子，我问他：“小白脸，咱们说点正经事，王老板那边咋样了，这头张清都处理了，他没点动静？”
“有倒是有，不过没用。”
“说说，你咋知道没用呢？”
放下手上的茶杯，何余风一双深邃的眼，含着慵懒的味道看着我说：“王老板找了个算命的，算算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
“那算命的咋说？”
“胡说，说王老板是帝王之命，谁也动不了他，自然没事。”
听着何余风不急不缓的语调，我心里起了波澜。
“帝王之命，那意思，王老板咱们不仅不能动，还要对他俯首称臣了？王老板要是真的当了帝王，那还了得？”
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何余风看我的眼神，升起了一层疑惑，略微还带点惊讶。
“你信？”
稍稍敛眉，他放下手臂，神色认真。
“信啊，怎么不信，当初七爷遇见一个算卦的，就说七爷将来肯定会成为一方霸主，这不，七爷在余富县，可不就是一方霸主，只不过现在年纪大，隐退了。”
上下打量我，何余风轻笑出声：“没想到你会信那些迷信的东西，”顿了顿，他站起身来：“王老板这个人稍一接触就知道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一把年纪了也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干出一番大事业，那算命的不过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一些想法，为了混点银子，顺毛摸。”
虽然他的话有点道理，可我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还是小心着点。”
轻笑了一声，何余风垂着长长的睫毛，目光柔和甚至还有点微微宠溺的味道：“别人迷信我觉得迂腐，你迷信，我竟觉得可爱。”
还没等细细的思考的他的话，就听他接着又说：“与其信江湖骗子，不如信我，王老板能不能度过这一劫，由我掌控。”
那阵儿我还觉得何余风这个小白脸，除了长的俊以外，说大话也是一顶一的，牛皮吹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我，从来就没说过一句大话。
何余风从我的院子离开没多久，大成哥就来了，他见了石桌上羽毛扇，拿起来翻看了几眼，称赞道：“手真巧，你做的？”
视线移到扇子上，想到何余风手上伤，心里说不说什么感受。
“不是，我哪会做扇子。”
从大成哥手里拿过扇子，像是怕他多问似的，把扇子放到里屋，而后出来说起了关于集市的事儿。
集市上可真热闹，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一箩筐一箩筐的商品，琳琅满目。
跟着大成哥一摊一摊的看过去，正瞧的开心，大成哥突然拽了我一把。
“小舒，你看。”
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见到不远处有个摊位卖衣服的。
县里本身就有裁缝店，卖衣服倒也没什么新鲜的。
正想问一句怎么了，大成哥快速的拉上我的手，到摊位前，他伸手去看那些漂亮的衣裳，扭头对我笑：“小舒，这叫旗袍，我在外面见到的女性，都穿着这个。”
说着，他伸手就要掏钱了：“掌柜的，拿一件。”
“哎……”
拽住大成哥要掏钱的手，我问他：“干啥就要买一件？”
“给你穿啊，”语调柔和，大成哥眼睛闪亮亮的：“你身材好，穿肯定好看，再说这旗袍就是体现女性的曲线美。”
搭了一眼手边的衣服，这看着紧绷绷的，穿着肯定不舒服。
“别了……”
在想去拒绝大成哥，发现他已经给了大洋，就这么给买了。
打包好衣服，大成哥跟我说着他念书的地方，女孩子有穿什么样的衣服，成熟的女性又会穿什么，我在一边耷拉着脑袋听，脑海里都是旗袍的模样，这旗袍我刚才没看错的话，边上还带开叉的，那腿不就都露出来了么，这咋穿，多难为情？
“小舒。”
忽然，大成哥抻了一下我的手臂，我栽歪了一下，迷茫的抬头：“怎么了？”
大成哥没说话，眼睛看拿着前方。
我跟着抬脸看过去，眼前站着一身黑衣的何余风，要不是刚大成哥拽我一把，这会儿我可能就要撞小白脸身上了。
何余风搭了一眼大成哥手上的打包好的衣服，又上下打量我一圈，继而开口：“林姑娘，又见面了。”
他嗓音低缓，语调正常，可我耳朵里听到这个‘又’字，顿时觉得心尖一紧，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了眼大成哥。
就好像，仅仅这一个字，就说出了我跟何余风早上才见过的情形。
轻咳了一声，瞧了眼何余风，我问他：“自己来的？”
扭头往后瞅了一眼，接着回我：“跟着几个好热闹的弟兄一起，走散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大成哥先开了口，他说前面有一处卖陶人了，叫我过去看看。
路过何余风的时候，隐约的好像听见他跟我说了一句‘晚上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回身去看何余风，他正瞧着卖衣服的摊位出神。
“小舒，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眼前出现一个精致的陶娃娃，这娃娃眼睛大大的，身上的衣服色彩看着鲜艳，瞧着很是精致。
握在手里把玩了两下，视线移到摊位上，见到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娃娃，伸手拿过来，笑着对大成哥说：“那这个就像你，你看，衣服都一样。”
接过男娃娃，大成哥低头看着，笑着回：“是挺像的。”
余光里，瞥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娃娃，虽然跟小白脸身上经常穿的不太一样，却还是觉得有几分相似。
正看着出神，耳边传来大成哥的声音：“这个男娃娃你拿着，以后你看见他就能想起我。”
接过男娃娃，手指轻轻的摩擦着，真像，这陶娃娃跟大成哥太像了。
“小舒，等以后我们成亲了，就把一对摆在一起，好不好？”
手上的女娃娃递过来，看着一对娃娃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又不知羞了你。”
“走，前面好像有卖杨梅，听见吆喝了，买点带回到院子吃，一会儿正午日头大，怕晒着你。”
笑着点头，手上拿着陶娃娃，跟着大成哥去买杨梅了。
临近了正午，我跟大成哥回了院子，洗了杨梅和葡萄，坐在里屋，一边瞅着放在一起的一对陶娃娃，一边享受着大成哥递过来剥好的葡萄。
俩人说了会儿话，吴管家来找人了。
“不回了，一回家就要我做账，烦得慌。”
看着我，他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跟你在一起，什么不想干，就这么看着你，最好。”
“别闹了，”扭捏了一下，拽着大成哥往外走：“正事还是要办，反正你也不回去念书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我可不想让你爹说我耽误了你。”
“那也是我自己乐意被耽误。”
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他接着说：“小舒，我先回去了，那旗袍你喜欢，就穿给我看看，要是不喜欢，就压箱底。”
差点忘了还有件衣服，应了一声以后，送走大成哥，自己回到里屋，拿出旗袍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
即使没人看见，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这咋穿，胳膊腿都露着，能穿出去么……
正比划着，外面来人叫我了。
“大当家的，给您送兔肉来了！”
许是心虚，明明知道没我的命令，没人敢进院子里来，自己还是唰的一下把旗袍团成一团，一股脑的塞进了柜子了。
做了个深呼吸，对着镜子照照，确定没什么异常，我才迈步出去。
富贵在外面端着一碗肉，脸上全是讨好的笑。
“放桌子上，这兔肉哪来的？”
进了院子，富贵跟我解释：“一大早何余风送来的，野兔子，早上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中午厨房收拾收拾，给您炖了。”
闻了闻味道，还挺香的。
“对了，大成哥呢？走没呢？”
“走了，那吴掌柜骑马来的，估计这会儿都走出去老远了，大当家的，要不，我去给范少爷叫回来？”
想了想，对着富贵一摆手：“算了，不用了。”
见我要坐下来吃饭，富贵鸟悄的退了出去。
有时候觉得富贵办事还是挺机灵，挺有眼力见的，可有时候吧，他说话就跟不过脑子似的，特气人。
不过，富贵跟猴子一样，都是寨子的老人了，以前还是义父掌手的时候，富贵就跟着我了，成天绕在我身边叫大姐，那阵儿义父要把寨子大权交给我的时候，不服气的老五老六，骂我是个赔钱的，还说我是个祸害，会毁了寨子，谁都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帮我说话，会是富贵。
到现在都记得，富贵仰着下巴壳，因为紧张害怕，说话不仅发抖还变了调：“大姐是用命把当家的救回来的，就这点，都比你们强！”
想起以前的事儿啊，还真是唏嘘。
晚上入夜，收拾东西开柜门的时候，掉下来一团衣服，拎起来一看，是白天买的旗袍。
拎着左右瞅瞅，这会儿也不可能来人了，不管咋说钱都花了，要不我穿上试试？
心里这么想着，开始换衣服，旗袍套在身上以后，领口的扣子系好，瞅着镜子里的人，有点不认识了。
这衣裳，虽说有点露肉，不过花纹还是挺好看的，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真鲜。
对着镜子照，感觉这衣服显的我脸素气了点，我记得院子里，开着不少花呢，摘一个去。
出了门，夜风还挺凉的，弯腰正要去摘一朵花戴在头发上，余光里，出现一道欣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