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听出了来人的动静,松了手里的杆子,我问他:“你干嘛来了,有事?”
“来看看你。”
黑暗里,何余风的轮廓显得很是模糊。
“看个屁,痛快回去,小心姑奶奶不清醒,脑袋给你打开花了。”
说着话,伸手要推他出去,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我的手腕,接着天旋地转,他把我给抱起来了。
“何余风!你胆子肥了,赶紧松开我!”
他大胆的动作惹的我又羞又恼,手脚使劲儿挣扎着,嘴里不停的骂着他。
“林舒一,你再大点声骂,最好让寨子的人都听见。”
“你……”要是让人知道何余风这王八蛋在我院子里,那还得了?
“松开!”
声音压低,我暗暗咬牙:“信不信我取了你的狗命!”
“呵,”简短的轻笑:“嘴上倒是厉害,手上拿着枪怎么不用?”
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对啊,我手上有枪呢。
拿枪的手刚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何余风整个人压倒在被上,他禁锢住我的双手,离我极近,鼻尖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晚了。”黯哑的音调,混合着淡薄的月色,我看着他,即便光线昏暗,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很是明亮。
“心里舍不得爷,直说,明儿八抬大轿娶你。”
“呸!”吐他一脸口水:“放你娘的狗屁,何余风,你给我起开!”
不由分说的,何余风低头就往我胸口蹭,我吓的惊叫一声,随后立马收了声。
“混蛋东西,痛快给我撒手!”
咬牙切实的压着嗓子,这样的委屈,啥时候受过,我恨不得现在就给这小白脸脑袋拿下来当球踢。
“混蛋?”带着玩味的笑意,他非但没松手,反而靠的更近:“你不是说过,都是一个坑里的匪,谁还不知道谁,土匪怎么对待女人,你不清楚?”
这话听的我心里直突突,虽说没经历人事,但这些我也懂点。
脸色烧的通红,咬着牙骂他:“你个王八羔子,想动姑奶奶,命还不够硬。”
“谁命够硬?你的大成哥?”
耳边属于他的气息萦绕,痒得慌。
听他说起大成哥,心里更是恼怒,抬头猛的撞他脑门,趁他吃痛,一扭脖子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没躲,也没松手,语气平淡的好似我咬的人不是他。
“林舒一,给我说说你的大成哥,干什么的?”
另一只空闲的手摸过我手里的杆子放到一边,而后手掌覆盖在我的头顶:“他是你相好的?”
口腔里起了血腥味,小白脸的声线依旧平稳,跟没有痛觉似的。
再用点力气,怕是要他手臂的肉咬下来了。
松了口,抬头正对上何余风沉寂的视线。
四目相对,荡漾起莫名的心绪。
“你咋不知道疼?”
没第一时间回我,何余风起身点了根蜡烛,摇灭洋火的时候,能看清他小臂上鲜红的血液流到了胳膊肘。
“寨子人满了,没地儿住,到你这儿蹭一宿。”
我们都不留痕迹的避开了话题。
紧了紧领口的衣服,要不是王老板那边需要何余风去照应着,不然我今晚肯定弄死他,看他还有价值,先留他一条狗命。
到何余风身边,给他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颇为不耐烦的对着门口的位置甩了一下脑袋:“赶紧滚蛋,寨子多大我还不清楚,少跟我扯皮,快滚。”
“说了,借住一宿。”
话音落,何余风这个不要脸的,一普股坐在炕上,抬脚脱了鞋,颇是一副在这儿住下的架势。
“小白脸,你……”
眼睛瞥见不远处的枪,正要上前去拿,何余风快我一步,将枪摸到手,嘴角翘起一抹弧度,脱了衣裤,将枪放到枕头下面,拉上我的被子,就这么大方的睡了。
心里憋着一口气,小白脸当真是不要脸透了。
瞧他这个架势,我在说什么也是白扯,他定然是赖在这儿不走了。
成,算我让着他,反正又不止这一个屋子,我住别间。
“缺德玩意。”
骂了他一句,抬脚去了另一个房间,铺被子的时候嘴里还忍不住嘀嘀咕咕的骂,不过好在,小白脸没再扰我清净。
这一觉睡的熟,第二天太阳都晃眼睛了,我才醒。
一睁眼,先是看见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一愣,猛地起身,就见何余风这个不怕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我边上来了,这会让正眼含笑意的瞅我。
“睡的可好?”
我好他娘个腿!
瞪大了眼珠子,双手死死的拽着被子,一时之间,话都不会说话。
跟个大老爷们共处一室,这……这算啥啊!
“精神头不错。”
自顾的评价了一句,何余风缓慢的起身,露出半个精壮的身子,伸了个懒腰,六块腹肌尽显无疑。
扭过头去,脸上烧的不行。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何余风这么无赖的人,或者说,第一次有男人敢跟我这么耍无赖,以前没碰到过,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没见过?”
背后传来何余风晨起沙哑的嗓音:“你的大成哥……”
听着他拉长的音调,明白他在暗指什么。
“才没有,你以为大成哥跟你一样耍流氓?”
“哦?是吗。”
好似错觉,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轻松感。
何余风穿好了衣服以后就出去了,之后的三天,他晚上没再来,跟着自己的弟兄去寨子那边睡。
等何余风的寨子修好了,人都撤出去以后,双方的交情,无形中上升了好几个高度。
“大当家的。”三哥到我近前,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咋了,三哥?”
停下手上晾晒被子的动作,示意三哥到院子的石凳子上坐。
“有啥话,三哥直说。”
“大当家的,我觉得咱们弟兄,跟小白脸那些人走的太近了。”
他的话倒是出乎我意料了,记得何余风带人来的第一天晚上,还是徐三率先起哄说让我跟何余风拼酒的,怎么这会儿还觉得跟人家走的近了呢?
“怎么说?”
坐下来,三哥一本正经的告诉我:“那小白脸终归是个外人,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他的底细,哪人,为啥来咱们余富县,都不清楚。”
顿了一下,三哥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以前大哥就是壮大了,才离了群,现在我看双方手下的人走的近,到时候万一那小白脸玩什么花样,最后……”
算是听明白了三哥的意思,他是怕何余风收买走我手下的弟兄,最后在反过来伤了我。
也不怪三哥多想,毕竟以前大伙都吃过这样的亏。
身手拍了拍徐三的肩膀,我安慰他:“放心吧三哥,咱们的弟兄都是过命的兄弟,个个都是信得过的,要说背叛,也是小白脸那边人投奔咱们手底下,不用多想,等王老板这事儿处理好了,咱们找个机会好好探探这个何余风的底儿。”
听我这么说了,徐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反正,这个何余风我信不过,大当家的,你跟他单独共事的时候,多加小心,别让那孙子给阴了。”
说起单独相处,脑海里不由的过了一遍之前跟何余风‘共处一夜’的事儿。
轻咳了一声,掩饰般的摆了摆手:“成,知道了三哥,今儿天好,我晒晒被子。”
好在三哥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又叮嘱了我几句了,回寨子那边去了。
和平安定了几天,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惬意的喝茶,张小白来了。
“大当家的!”
脸上带着笑,张小白一路小跑的到我身边,看上去特别开心。
见张小白了,精神一震,立刻坐直了身体问她:“有消息了?”
“恩恩,”点头,张小白快速告诉我:“就刚才,我听我爹跟一个小伙计说,戌时在老屠家米店后面见面。”
“屠家米店?跟屠家有什么关系?”
印象里屠家的人都是老实人,憨厚的很,咋还跟鸦片挂上勾了?
“跟屠家没关系,”站在我身边,张小白给我解释着:“屠家后面能有个小破庙,在那交易。”
哦,想起来了,张清真是没干好事,找了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成,知道了。”
关于让张小白肯帮我监视张清,有点小意外,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特痛快的就答应了,当晚就说回家看着他爹。
她说了,这也是为了她爹好,不然将来祸害了百姓,我也好,县长也好,都不会放过张清。
倒是个明事理的。
得知了地点以后,派人写了一封信,字迹故意写的潦草,让猴子给县长送去了。
随后,把消息通知给了何余风,天色暗下以后,我跟何余风翻上屠家米店的房顶,坐在上面等着看好戏。
找了个好角度,刚好能瞧见破庙那头的情况,伸长了脖子往那边望,跟何余风说了一句:“我都有点等不及看县长抓张清的样子了,那张清,说不定尿都得吓出来。”
肩膀一沉,搭下眼,发现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夜里凉。”
低缓的嗓音在耳边荡漾开来,何余风仰起头,明亮眸子的跟天边的月色相呼应,甚是勾人。
“月色不错,”翘起嘴角,他将目光放远:“一直留在这儿,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