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乍亮,温暖的阳光一如往常,照进了千家万户中。微风徐徐送凉,摇动草木枝叶上点点露珠滑落。
一缕清辉,斜斜照在了墨连城的床头,也映照了旁边的秀丽佳人。
脸颊慢慢发烫,百里茗口中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茗小姐,你总算是醒了。”身后有侍女轻声唤道。
看着自己眼前沉睡的墨连城,百里茗心中怅然,伸手去将他的衣衫整理一下。同时也发现自己肩头搭了件羊绒的披风,想来是侍女看自己睡着,怕夜间着凉给自己添加的。
“茗小姐,您趴了一晚上,也定是疲累了,先过来洗洗脸吧。”
听了侍女的话,百里茗娥首微动,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她起身到了后面梳妆台处,简单擦洗了一番。两个侍女上前,又是帮她淡淡化了妆容。
“大公子回来了吗?”百里茗轻声问道。
“回小姐的话,大公子他是昨晚半夜回来的,从宫里还带回了好多太医。听说太医们一夜没睡,在给镇国公老爷诊治呢。”侍女们将昨晚的情形,知道的大致说了。
百里茗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心中也是多了几分安然。她用了清淡的早食之后,便让侍女去请来了一位太医。
“孙太医,还请您给肃王爷他仔细看看,看伤重如何,又该用些什么药。肃王爷他昨晚为救我们镇国公府受伤,对我们有恩,还望您尽力。”
“下官从命,一定尽心而为。”
前后查看了小半个时辰,那孙太医转身作揖,面露欣喜说道:“回百里大小姐的话,肃王爷他虽然受了严重的外伤,但所幸没有伤到筋脉腑脏,不会有性命之忧。”
“真的吗,孙太医,那肃王爷他多久能醒过来。”百里茗有些激动,望向孙太医追问着。
“下官给肃王爷开一些调理身子的药,估计三五天就能醒来。不过,肃王爷他外伤严重,小腹处肋骨折断,需要小心休养,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下床活动。”
说完,孙太医就到旁边桌子上,提笔写下了药方。他交给了百里茗方子后,又嘱咐了些平时忌口注意的地方,转身就要出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虑。
“孙太医,你等下。”百里茗眼中忽闪一道精光,喊住了他。
“大小姐有何吩咐。”
百里茗将药方交给了侍女,让她们先照着煎药,然后走到了门口,轻轻说道:“孙太医,我和你一起回去,去看看我外祖父。”
那孙太医微微抬头,面有愁色,却又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便抬脚向外走去。
镇国公的屋子里,一群太医在那里低声叽喳着,时而激动地陈述着什么,时而又摇头叹息两声。百里茗望着里面躺着的云易,和两个看护着的表哥,心中很是难受。
她忧心地转向旁边,开口问道:“孙太医,我外祖父他,到底怎么样了?”
“不瞒大小姐说,镇国公的病情,实在是麻烦。这次镇国公受伤的地方太过于深入,已经是伤到了肺腑,加上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脉也有损伤,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百里茗皱起眉头,沉声追问着。
“镇国公他,只怕是生机渺茫。不过,下官和众位同仁一起,定会竭尽全力为镇国公诊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等均不敢放弃,还请大小姐不要妄自伤心。”
听了孙太医的保证,和周围嗡嗡的讨论声,百里茗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便转身往回走着。她不想让自己在这里哭出来,更不愿让两位表哥看到,再惹得他们和自己一样难过。
自己房间里,已经传出了阵阵的药香。
虽然明知道药是苦的,可想着药能救回心爱人的性命,百里茗就觉得药是最香的东西。
腰间的香包里,也散发出淡淡的艾草气味。
百里茗想到做香包的檀儿,不由得又是身子一颤。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檀儿的房间门口。敞开的房门里面,女供奉生起火炉,正在忙着煎药熬汤。
“先生,檀儿她身体怎么样了。”
看见女供奉不急不躁的样子,百里茗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檀儿她解除封印不久,强行运用封神境界的功法,对她造成了太大的消耗。想来一时半会,她是无法苏醒。我给她配制些凝神定气的药丸,先帮她稳固心神,等过几天以后,再看看情况吧。”
“如此,多谢先生了。”
百里茗知道有女供奉的照顾,檀儿虽是伤势严重,但凭借她超强的天赋灵力,一定会早日苏醒过来。这般想着,她便一路走回了墨连城的屋子。
侍女们已经将第一副汤药熬好,正在用轻罗小扇调着温度。百里茗走上前去,扶起来墨连城的脑袋,亲自给他喂着汤药。
良药入口,墨连城顺从地喝到嘴里,脸上却仍是露出些许紧张的神情,口中也不时含糊着说着什么。喂药的间隙,百里茗俯身凑过去听了片刻,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念叨。
“阿茗,快走……不要留在这里,你打不过……走,快走……我在,我留下……”
回过身来,百里茗眼中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嘀嗒着落到了药碗里,在褐红色的汤水上点起了几波涟漪。百里茗望着紧闭双眼的墨连城,心中无比的难受。
连着数日,百里茗就呆在镇国公府,没有再出去过。那边百里苍来看了两次,叮嘱她千万注意身子,也没有多提伤心的话语。而孙氏和百里柔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有过来慰问过,不过百里茗一时也根本没心思去想。
每一天,百里茗给墨连城喂了汤药,就去看看昏迷的云易和檀儿。然后,再回来照顾着墨连城,到下午喂第二次汤药,晚上才回自己闺房歇息。
第五天,喂第九次汤药的时候,墨连城醒了过来。
“咳咳咳,这是什么药呀,怎么这样苦,还有点……有点咸。”
“连城,连城你终于醒了,你先不要乱动,孙太医说你肋骨折断了数根,不能随便乱动的。你是渴了是吧,我去给你倒水。”
旁边早有侍女趁着两人说话,把水倒了过来。侍女望着双眼睁开满是迷离的墨连城,想笑又不敢笑,想着百里茗每日里一边哭泣一边喂药,那断了线的泪珠掉落在药汤里,能不是又苦又咸的嘛。
百里茗匆匆擦着眼眶,又哭又笑地看着墨连城,看他呼噜噜地大口喝水。
“连城,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阿茗,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墨连城喝完水,有些奇怪地盯着百里茗,她那一脸的淡淡妆容上面,明显是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泪痕。想到百里茗是照顾着自己时哭了,墨连城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
“没,我没有哭……”百里茗把头侧过去,用手帕擦拭着眼角花掉的妆容,“我只是看东西看久了,不小心流了点眼泪而已,孙太医说这是眼睛酸痛的正常情形。”
“哦,是嘛,那阿茗是看什么看久了。总不会,咳咳,是看我病怏怏的面容吧。”墨连城瞧见百里茗不承认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弯,出口调笑道。
“你那病怏怏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过是,不过是……我是在数你有多少根肋骨。孙太医说人有两百多根骨头,其中有二十四根肋骨,我一时好奇,就闲来数数。”
百里茗找到了好理由,又把头转过来,一脸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看着墨连城。
“人有两百多根骨头,这太医怎么知道,真的假的啊?”墨连城满眼不信,皱着眉毛望向百里茗,他身子稍微一动,就觉得小腹处疼得厉害。
百里茗眼珠转动,严肃认真地回答着:“自然是真的,孙太医说他们找了好多个尸骨,亲自数了好几遍的,好像是有两百零六根骨头的。你这肋骨我也数了,确是二十四根不假,不过现在是断了六根。”
“这些太医还真是无聊,阿茗你和他们呆久了,嘿嘿嘿,也变得无聊了……咳咳咳……”
这刚醒来不多时,猛地一说话,墨连城没有在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不打紧,笑的时候身子抖动,扯着小腹是阵阵疼痛传来。墨连城连着咳嗽了几声,不由得头往后仰着,咬牙叫着好疼,又昏倒过去。
百里茗连忙伸手,一边按着他让他不能乱动,一边俯身去看他小腹的伤口。
“咯吱”的轻微一声脆响,墨连城小腹伤口处,两块肋骨挤压到一起。顿时,一小片鲜血呲呲地喷了出来,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鲜血袭来,百里茗下意识地后仰,那鲜血便洒落在上身的衣衫上,染红了她的玉佩。
墨连城躺在床上,鲜血洒落在他的半身,也刚好染红了他的玉佩。
百里茗来不及多想,赶紧先拿金疮药给墨连城止血疗伤。就在此时,那两块玉佩上,却是慢慢散发着翠绿的荧光。
猛地一阵刺眼光芒闪过,两块玉佩上的荧光忽然连到了一起,在半空中流转不定。过了一会,荧光慢慢落到了墨连城身上。
荧光附体,瞬间蔓延全身,小腹处的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着。
百里茗望着眼前的景象,一脸的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然后,墨连城悠悠醒了过来。
碧空如洗,一双明眸清澈无比,望向百里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