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外事——斗殴不知窗外事。
就在须弥国国君白因齐和他的代理“芥子国公主”行大婚之礼的时候,白河训练已久的死士军团悄悄地攀上了禁宫的宫墙。
静谧的宫闱中,在清脆激烈的刀枪剑戟刺杀搏击之声后,又恢复了静谧。然而,原本喜庆的场所——红绸、喜字、红花、红烛,都被喷溅上禁卫军奋战的鲜血,而显出异样的鬼魅。一个胸口插着刀的禁卫军被拔出刀子,他亲眼看见自己胸口喷出的鲜血,像个小喷泉,他想:还好是我,我的陛下,你要活着!他在闭眼前,看见自己身边的一段红绸被自己的血染成了黑色:原来,红色加上红色,是黑色。
他闭上了眼睛,他相信,他幸运的陛下,应该可以赢下此战!
白河的死士们收回了腰中的宝刀,却又用手紧紧地按住刀柄。他们簇拥着一个矫健伟岸的身形,这是他们的王爷——未来的新国君。
那人始终背对着皇帝,他的侄子的洞房,见禁卫军悉数被消灭,才微微一笑,转过身来。他听见洞房内的声音由呼喊到细语,呵呵笑道:“侄儿,你再不出来,本王,可要进去了。”
白因齐、虞娟之、田小黎,本来扭打在一起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白因齐整了整衣冠,用优雅的姿势推开门,后面跟着押着虞娟之的田小黎。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风度翩翩的白河,而他脚下,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王宫的禁卫军们。
白因齐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话语中是止不住的颤抖:“皇叔,你……”
“不错,是我。”
“原来你一直想要朕的皇位。和亲,只是你的缓兵之计;这女刺客,也是你派来的?”
“你的皇位?哼,是咱们的!”白河是掩不住的讥讽,“让你和亲是本王对你最后的试探,看你能不能为了国家做到自己该做的!”
白因齐扭头看看虞娟之,没有说话。
“虽然你最终还是答应了本王,但本王真的很失望,家国天下,你一个君王,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担负着多大的责任!本王对你已经失去了耐心。至于这刺客,她是谁,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为何几次三番放她离开?你如此妇人之仁,如何当好一国之君?!真是枉费本王对你从小的栽培,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白河说到这儿顿了顿,挥着袖子背着手,昂首挺胸在庭院里踱着步子:“你以为本王一心谋反?若不是你屡教不改、顽劣不堪,须弥国的江山眼看就要葬送在你的手上,本王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白因齐,是你逼我的!”
虞娟之听到白河的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白河,难道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她又扭过头去看白因齐,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白因齐愤怒地说:“所以你让她假扮芥子国公主来刺杀朕,让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实现你的狼子野心!白河,你要这皇位,何必等到此时,又何必葬送这么多人的性命?!只可惜,朕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羸弱,你怕是忘了御骑田将军率领大军,已经到了宫门外!”
田小黎听到叔叔的名字,将架在虞娟之脖子上的短刀又进了半寸。
白河冷笑一声:“不愧是本王看着从小长大的人,你虽然顽劣,却从来不是愚笨之人,只是你没想到,太后现在已经在本王的手上了——要保住这皇位,还是要保住太后的性命,你自己选吧!”
见白因齐露出难以抉择的神色,田小黎押着虞娟之向前一步:“放了太后!不然我杀了这刺客!”
你养我这么多年,应该是舍不得的吧?
虞娟之祈求地看向白河,后者略有动摇,但旋即摇头。
白河的话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冰冷死寂,这也是听了这话的虞娟之的心:“娟之,你曾对我说过,为报仇雪恨,愿万死不辞!今生本王欠你的,来世予取予求!”
呵,果然生死之际,才能看懂一个人的真心。
她的死,他不在乎。
既是这样,她也不必纠结,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何时拿走她都无怨言。
虞娟之心灰意冷,瞪着双眼,已经没有眼泪,只说道:“王爷,我不怪你,若有来生,我希望忘却现在的一切,没有你、没有愁、没有恨、只有爱,而那个人不要是你,我不要是你……”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有如呢喃,听在白河耳朵里,却是掷地有声:“我要忘了你,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再无瓜葛,我再不想见到你!”
白河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虞娟之突然挣脱了田小黎的束缚,并一把抽出田小黎腰间的短刀,刺向白因齐!
白河大喊:“不要!”
田小黎赶紧用自己手里的短刀向搏,欲用身体挡住白因齐,终究是晚了一步!
白因齐的胳膊被刀刺破,鲜血飞溅!
他们并没有看到,白因齐的一滴血溅到了被虞娟之衣袖勾住的怀表上,怀表开始飞速转动,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白河还没有靠近前来,只看见金光将白因齐、虞娟之和田小黎三人包围!
瞬间,天地玄黄,四海八荒,全都化为虚无,时间和空间的意义不复存在,虚无将一切吞噬!
白河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空虚,耳边只响起虞嫣最后的一句话:“我要忘了你,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再无瓜葛,我再不想见到你!”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们都用情很深啊!
“三皇兄,你害我好苦!”他仰天长叹,挥手离去。
******时间隧道穿梭中******
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开始?
沾血的怀表,飞速的走针,超越了头脑的限制和时间的藩篱,或者说它是一款超越光速的载具,时间有可能停止,甚至倒转,而回到过去或者来到未来。
虞娟之仿佛在一个无尽的黑洞中穿梭,耳边充斥着齿轮快速咬合的轰鸣声,白天黑夜相互交替越来越快,无数的人和事在她眼前闪现又消失,她感觉到天旋地转,像是在噩梦中向深渊坠落,一种将要粉身碎骨的可怕俯冲感……
这是,哪里?
虞娟之醒来后发现漫天的霞光,自己躺在一栋奇怪的建筑门口。其实那是一栋豪华别墅。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跟自己之前生活的朝代格格不入。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白衣男子向他伸出手。
虞娟之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晕倒在这里,至于其他,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失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提出人类三大疑问的哲学家应该是个重度健忘症患者吧!
不管怎样,也要活下去!这是印在她骨子里的刺客的信念:
“我叫……虞……虞……”嗯?什么来着?她只记得自己姓虞……叫什么来的?不记得了?!
“谁遣虞卿裁道帔, 轻绡一匹染朝霞。”白衣男子轻轻地吟道,“如此美好的画面,不如,你就叫虞嫣吧!”
“我叫白荻,这是……”不等白衣男子说完,边上忽然跳出来一个娇俏的女孩子,欢脱得喊叫着,“我叫白竹!小姐姐,吁什么?你在赶马车吗?哈哈!你真好看!”
那一年的春天,一个被白荻命名为虞嫣的神秘少女被白家兄妹带回家。他们教给她现代生活的一切,还为她安排了酒店的工作。虞娟之慢慢地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
后来白二哥为了家族事业离开了这栋别墅,她们姐妹二人从此更是自由自在起来。她就此像每一个普通的都市白领那样,努力地工作,拼命地生活。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与她同时走进那道光的,还有那个她追杀了一万次的狗皇帝白因齐,和他的侍卫田小黎!
她重生了,倒不是她死去又活来,而是她祈祷的心太真诚,她临行前许下的愿望成了真。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从前的恨、忘了那血海深仇、忘了那被辜负的情深和意重。
眼前的一切,令她并不纠结于自己失去的记忆。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对自己刨根问底,“为什么我记得自己姓虞,而不记得名字呢?”
千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男人带她走进缀花幔帐的房间:“你如娟、如夏花,你叫虞娟之,我赋予你重生,你要听话。”
眼前的虞嫣不记得,千年前的一个冬夜,一个俊朗的身影在那个缀花幔帐后坐着,抚着琴,却不成调,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长,看起来完美,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上面布满细痕。是三哥的鞭笞,是他夜下的苦修。
他发现,他侄儿是他的影子,是他活到现在的结果;那个女人,是上天的馈赠,是活到现在的礼物——然而他们就这么消失了?
他现在除了天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恨,由于她不自知的重生后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