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觥筹交错。白竹的“府上”已经改头换面,彻底从大气简约的现代风变成了古典婉约的中国风:
电灯统统关掉,换上了大红灯笼高高挂;一览无余的大厅,被雕龙画凤或梅兰竹菊的屏风分割;还有低垂的帷幔,木质的条案,缭绕的焚香……要不是客厅正中间有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喜气洋洋又不伦不类地杵在那里,所有人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了呢。
等到白因齐和田小黎出现,这场cosplay party迎来了当晚的第一个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主仆二人牢牢地锁定——那古典的扮相,儒雅的气质,和古装压根就没有违和感啊。
白因齐也知道自己穿上最习惯最自然的衣服有多帅,所以骄矜地昂首走过人群,他期待中的画面本来是这样的:
路人甲: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路人乙: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路人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而且所有人最好像须弥国人一般声情并茂地吟出这些风雅颂。因为在须弥国,“偶尔露峥嵘”的天子就是这样得到文人和百姓的称赞的啊。
遗憾的是,在场的所有迷妹们,只会穿穿古装拍拍照,连一个能说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都没有。她们只会对着白因齐和田小黎指指点点,窃笑不已——这已经让田小黎害羞地头都抬不起来了。
但害羞了一阵子,田小黎突然想起自己的主子呢?回头一看,一群露胳膊露腿的姑娘们已经把白因齐团团围住,纷纷掏出手机与他自拍合影呢。
可怜白因齐强撑着坐怀不乱,但额头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就像那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就差念阿弥陀佛了。
田小黎赶紧冲上去把“妖精”们都轰开:“都退下!我家少爷岂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能够染指的?!”
“妖精”们拿着手机满意地散开,笑嘻嘻地找地方美图去了。
田小黎带着哭腔给白因齐擦汗:“少爷,这儿的女子怎么都这样,一个个如此伤风败俗!”
白因齐顾不上回应,只是紧张地狂出汗狂咽口水,让田小黎赶紧给自己倒杯水来。
镇定了半饷,这主仆二人才开启吐槽模式:
“原来这扣死普雷就是猜测古代先祖穿什么用什么,然后搬到自己身上啊。可是他们好像根本不懂精髓,只学到点皮毛啊!”
“就是就是,我看穿什么衣服的都有,也不知道以前是分三教九流的吗?不敢穿‘上九流’的帝王、圣贤、隐士、文人的服装也就罢了,他们也不知道穿点‘中九流’的衣服,比如扮成书生、医生、相命的、画丹青的,都可以啊——竟然还有人扮成了师爷、衙役、小厮,那都是‘下九流’的人啊!真是……我的主子我的爷,您管这叫什么来着?”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白因齐白了他一眼。
“然也,然也!”田小黎赶忙拍马屁,生怕主子责怪自己“护驾”来迟。
虞嫣站在角落,看着白因齐和田小黎的这一幕幕,暗自发笑。不知怎的,她在这俩人身上竟觉出一丝奇妙的熟悉感,好奇心使她不由又往那边多看了两眼。
虞嫣本不爱这种热闹的场合,但她实在拗不过室友兼闺蜜兼寿星白竹小姐的请求,只好配合地也扮上了古装,但她确实看不上田小黎口中那些“庸脂俗粉”的古代女子装扮,思来想去,在白竹给她看那么一大堆古装图片时,只有看到侠客、剑客的图片,她才会涌上一股熟悉的亲切感——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最后,她把自己打扮成了电影《新龙门客栈》里邱莫言的样子:
没有什么及地长裙,也没有什么织锦腰带,更没有什么环佩叮当,只有和邱莫言一样的“剑中之剑”,象征着“君子中的君子”——其实就是告诉大家“我和邱莫言一样敏于行而讷于言,最好别来找我的麻烦哦”,但依然充满了侠骨柔情。
正所谓:美人轻笑转星眸,布裙荆钗亦风流。
只是这样的一个侠客,看见白因齐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自己曾好心好意地上门去道谢,却被拉住说了半天什么大婚啊、行刺啊之类的,自己可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笑话!
再说了,人家就算胡言乱语行事荒诞,也依然是白氏集团的继承人,须弥酒店的总裁,自己只不过是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可怜人儿。这失去记忆、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她一想到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就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剑——但又因为来到现代之后,从未操练过兵刃,动作早已生疏,两只手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好,因而全身行头的肃杀气场一秒破功。
虞嫣的这一幕幕,也没逃过寿星白竹的眼睛。身着一身胜雪的白衣,俊秀飘逸的她,虽然到处招呼客人,像花蝴蝶一样满场飞,但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哥哥和闺蜜是否开心。
一看到虞嫣的眉头紧锁,她赶忙扭着腰肢过去,一下子搂住虞嫣的胳膊。
“我的嫣姐姐,你看我三哥穿上古装是不是特别帅,特别有气质?好多女孩都向他发射星星眼呢!看在这个份儿上,也看在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吧!”
虞嫣好气又好笑,假装使劲地戳了戳白竹的脑门:“你啊,就是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外貌协会的!我先跟你恩断义绝好不好?”
白竹笑嘻嘻地把虞嫣搂得更紧了,但又想到自己的扮相,故意做出一副轻佻的样子:“我知道你已经不生气了,否则你早就走了!再说了,今天是本公子的寿辰,就当是贺礼了,姑娘给本公子笑一个呗!”
虞嫣被她磨得没了脾气:“你呀,光靠撒娇就能征服全宇宙!”
说到这儿,虞嫣想起了最喜欢看白竹撒娇的白荻,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你二哥呢?”
“二哥嫌cosplay太幼稚,说自己是老人家,来不了这个,今天就不过来了,明天再给我过生日!”
一想到白荻,虞嫣的脸色变得温柔,还不自觉地有点害羞,整个人也柔和松弛下来。
但这份温柔没持续几分钟就消失了,因为白因齐走了过来。
白因齐看到虞嫣一身剑客的装扮,瞬间愣住了;虞嫣看到白因齐一身风流倜傥又似曾相识的古装,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两个人都欲言又止。
还是白竹打破了僵局:“三哥!”
白因齐这才露出微笑,仿佛想用灿烂的笑容掩盖自己的“无知”:“打扰二位了,只是,竹妹,那边好像吵闹着要切蛋糕什么的,我不甚明了,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白竹抬头看了下钟表:“哎呀,都这个点儿(时间)了!差点我就要错过预产期了!”
说完她拔腿就往大厅跑。
本来虞嫣被白竹的“错过预产期”逗得不行,但一发现白因齐站在自己面前,就把笑容生生憋了回去,差点憋出内伤。
呀,现在怎么总是会和那小子四目相对?然后又怎么总是同时避开对方的眼神?但是我们俩是面对面站着的啊,一直这样不说话,超级尴尬吧……哦天,好了好了,那小子上前一步了,他是不是要走了?哦天,不是,他侧过身,和我并肩站立了!
白因齐的一小步,无疑是两人关系的一大步。虽然他的动作打断了虞嫣的内心独白,但这下画面倒是好看了,少年天子书生气,美人如玉剑如虹。
虞嫣尴尬地看了看天,想要离开又显得太过刻意,想要说点啥,但又没啥可说的。只能抱着双肩,眼神飘向远方,浑身散发着强大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最后,还是白因齐决定把握这难得的独处的机会,突然扭头看着虞嫣,目光闪烁:“还是这身装扮适合你。”
虞嫣冷不丁听到白因齐说出这么正常的话语,还有点不太适应,只好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谢了。其实你不犯神经病的时候,也还挺像个人样。”
哎,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总裁啊,这么被怼,好吗?
白因齐抓紧时机,其实也是真情流露地马上接口:“但你穿喜服的时候更美。”
这个男人的神经病是没救了!
刚才那一秒的怜惜真是浪费,看来怼得不仅是好,简直是不够好,还需要再好一点!
虞嫣翻了一个快要上天的白眼,转身离开了。但身上的佩剑撞到了白因齐,她只好停下来整理了一下,假装镇定地走开了。
背后的白因齐望着虞嫣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赞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在白因齐的眼里,虞嫣怎样都是美的,因为他认定她就是他的知音,无论时间更替多少年,都无法消除他想要接近她的欲望。
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虞嫣没有听清白因齐的古诗词,只是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念叨,以为是他在看自己的笑话,于是突然转回头瞪了一眼,握在剑上的手还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吓得白因齐立刻住嘴,并收回目光,交手站好,整个人就是两个大写的汉字:乖~~巧。
但乖巧了没两分钟,白因齐就开始摇头晃脑,因为田小黎在对他挤眉弄眼——站在二楼的田小黎,对白因齐做了一个“得手”的手势,一脸得意地往楼下走。
就在田小黎和白因齐打算悄悄离开人群时,刚好赶上切蛋糕的伟大时刻,也就是十几年前白竹出生的时辰。宾主都聚集到大厅中央。
田小黎还没来得及向主子汇报,就被白竹一把拽了过去,他赶紧把手里的小盒子藏在身后。
白竹用一把纸扇轻轻抵住田小黎的下巴,带着点醉意地说:“小黎哥哥,刚才一直没看见你,说,是不是去给本公子准备惊喜了?其实,你直接在自己身上,裹些包装纸,我也是愿意接受的哦!”
白因齐和田小黎都诧异地看着白竹。
“哎呀,你们这么严肃干嘛?没看见我的扮相吗,我现在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说话办事儿,得符合我的人设!”
见田小黎不搭茬,双手背在身后,神色还有些不自然,白竹更想逗他,开始对他“上下其手”,妄图拿到他手里的东西:“真有礼物啊?!什么好玩意儿,你赶紧拿出来。你躲什么啊,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田小黎一边向白因齐发动眼神求助,一边推开白竹“不老实”的双手:“白竹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古代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人设!”
白因齐心领神会,马上开口解围:“竹妹,为兄内急。小黎,快带朕……真……的很急的我过去!”
说完就拉着小黎走开。
不依不饶的白竹还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人们拉了回来,大家都高喊着“切蛋糕啦,HAPPY BIRTHDAY!”
为避人耳目,白因齐和田小黎干脆走出白竹家门外,躲在门口鬼鬼祟祟地说话。
“我仔仔细细地把虞嫣的房间翻了个遍,就这一个盒子放在床头,还带着锁!”田小黎把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递给白因齐。
白因齐翻过来掉过去地端详着盒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说:“事不宜迟,赶紧想办法打开这个盒子,等回去解决了白河,再来向虞嫣请罪!”
虞嫣刚才在大厅转悠,突然发现白因齐主仆二人神色可疑,便一路追随至此,没想到发现这么一出“好戏”!
白因齐啊白因齐,刚才还假装那么近乎,转头就派人去我房间偷东西,太没人性了吧!那个盒子,那个盒子!哎,他们什么不好拿,为什么偏偏要拿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