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令延没有回应，为方橙倒好水之后，放下茶壶，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越是平静，方橙心里越是堵得慌。
那种委屈感倾泻而出，明明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弄得好像十恶不赦了似的，盛令延究竟在气什么？
方橙把脸埋进碗里，扒了几口饭之后实在是咽不下去，味如嚼蜡，刚抬头，就看到和自己换了位置去对面的副导演端着酒站起来，“来来来，咱们虽然在一起工作了那么一段时间了，但是还真是没时间也没机会聚在一起吃顿饭，今天感谢徐导演给大家这个机会，我敬各位一杯，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未来希望咱们共同努力，再创辉煌！”
古驰对他这番套路似的话嗤之以鼻，两人关系好，古驰直接嘲笑出了口，“得了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领导在这做年终总结陈词呢。”
在场的人没敢笑，但也隐约听得到憋笑声。
副导演等了古驰一眼，“就你话多！”
这圆桌的两对面，分别坐着极其不自在的四个人，心里别扭，无数躲闪。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是有眼力见的人，为了不让端着酒杯站着敬酒的副导演感到尴尬，他们接二连三站起身来，回应副导演的热情。
盛令延跟着站起来，方橙感觉眼前的光线被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点点遮住，她晃了一下神，才跟着站起来。
“这段时间感谢大家的配合，咱们这部电影能拍摄的如此顺利，和每一个人的努力都分不开，”副导演说着有些动情，也许是喝了点酒，情绪也开始泛滥，“真的很庆幸能遇到大家，能有这几个月的缘分相处，我很开心，来，我先干为敬！”
他仰头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咂了咂嘴，脸色已经有些微红。
副导演那么煽情，古驰依旧习惯性的给他泼冷水，“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这是咱们的杀青宴呢，怎么，你想把我们提前赶走啊？”
副导演酒量不怎么好，这么两杯下肚，已经有些微醺。
他和徐显是最佳搭档，一个外向开朗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一个沉稳专业能保证每一部片子的质量。
饭桌上的气氛被副导演渲染的有些伤感，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似乎除了那四个人之外，别人也有不为人知的烦心事。
盛令延要开车，没有喝酒，以茶代酒回应了副导演的热情。
这杯茶喝完后，众人坐下，说话吃饭，气氛还算是和谐。
方橙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闷头扒了几口碗里的饭，实在是觉得每一粒米都堵在喉咙口，难以下咽。
在一片欢笑吵闹声中，方橙猛地站起来，太过突然和突兀的举动，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胡珺珈一愣，看着方橙脸上带着酸楚的表情，突然间不理解她究竟是怎么了。
“不好意思，你们慢慢吃，我去趟洗手间。”
方橙说完后，一秒也没有停顿，转身逃一样似的走去了洗手间。
本想表现的更加镇定自若一点，起码不要如此狼狈的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但是真的做不到。
盛令延的气息就这么在身边环绕着，方橙压根无法思考，本来并不是矫情脆弱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却像是心被一层玻璃包裹着，随时可能被人踩碎。
这究竟是怎么了？
方橙到了卫生间，站在水池前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脑子还是没能清醒，发烫的脸颊也没有冷静下来。
幸好今天出门前已经换了衣服卸了妆，完全素颜，否则这种时候还得顶着一张晕了妆乱七八糟的脸，就更是心酸了。
洗完脸后，方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苦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愚蠢，把自己弄成今天这般模样，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外边的人疑心，方橙也没有在卫生间里待太久，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就走了出去。
但是刚走到门口，立马感觉到前边一个身影被灯光拉长着朝她覆过来，即便没有看清来人，方橙也猜得到是谁。
她转身想躲，刚侧过身去，手臂就被抓住。
盛令延的声音清晰刺耳的传进她耳朵里，“你想干嘛。”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带着怒斥的肯定句。
方橙吸了吸鼻子，仍旧没抬头，“不用你管。”
说完后，又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想做。”
盛令延想放手，刚松开了指头，突然又紧紧攥住，生怕方橙跑了似的，“我这周很忙。”
短短几个字，听得出他语气里压抑着的情绪，和窜动着的怒火因子。
虽然手臂还被盛令延攥着，但方橙脑袋倔强的扭向另一边，语气平静，“我知道，你一直很忙，放心，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打扰你。”
多讽刺。
盛令延的手指更用力了些，“方橙，你别闹。”
“闹？我闹什么了？”方橙终于抬头看向盛令延，因为被光线挡住，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我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也错了吗？”
盛令延沉住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你明天休息是吧，把你欠我的那顿饭请了吧。”
“明天我要去上Silvia姐给我安排的配音课，没空。”
“那我早上去接你，送你过去。”
“不用。”
方橙的语气一句更比一句冰冷。
盛令延终于有些怒了，压低了声音，“方橙，你究竟在别扭什么。”
“我没事，”方橙冷冷的回应，“是我错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谨守自己的本分，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盛少，麻烦您让一让，我要出去吃饭了。”
“方橙！”盛令延恼怒的叫出她的名字。
方橙甩掉他的手，突然露出一个看不透的笑容，“盛少还有事吗？”
面对这样的态度，就算是想说什么，也只能全都咽回去，说不出口。
盛令延最终还是放了手，“没事了，你回去吧。”
说完后，他比方橙动作更快的转身走进了男卫生间。
方橙看着他走开的背影，笑了笑。
两人性子都很倔又坏脾气的人撞到一起，谁都不可能先低头。
明明是认真聊聊就能说开的事，偏偏憋着，发酵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