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严肃，程净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简单。
在他看来是简单的，答案不言而喻，在少爷看来是严肃的，答案暂且未知。
“少爷，您自然是爱少夫人的。”程净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成分，本来他也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
唐谨然低下眸，视线凝着地面上颜凉留下来的那双高跟鞋，严格来说，是他让颜凉留下来的。
“少爷，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程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询问式的语气。
若是以往，少爷铁定是甩他一句“那就别讲了”，但现在不是公事公办的时候，也不是理性思考问题的时候。
他在赌，赌少爷需要人开导。
虽然让他这个当助理的去开导似乎有点搞笑了些。
没办法，谁让赫少爷被他们家少爷气跑了呢！不然应该是由赫少爷来开导的才对。
唐谨然没有说不听，也没有说听，只是将视线落到程净的身上，默认他继续讲下去。
“咳，是这样的，少爷。”程净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喉咙，神情正经严肃，他道：
“‘爱’这个字眼，并不是说非要这样那样，才算是爱。爱可以是浓烈的，爱也可以是淡然的，我们每个人的性格大有不同，有人开朗，有人内敛，那么表达爱的方式也是不同的，就如少夫人，少夫人性格干脆率真，敢爱敢恨，她若是爱，她会直说，不会扭捏隐瞒，而少爷您与少夫人正好相反。”
唐谨然眉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慢慢拧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爱她，只是我表达爱的方式不同？”
也是，现实与电视剧电影，本来就有差别，不外乎“爱”这件事，不是爱一个人就该轰轰烈烈。
程净想了想，接着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少爷您也不必纠结您爱不爱少夫人这个问题。”
唐谨然只是移开了目光，偏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表情不定，似还在思考，似心中已有了答案。
程净本来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大家都说影帝唐谨然待人冷漠，无情无义，像是没有心，只有跟随在唐谨然身边多年的程净才知道，他们的少爷因为某个女人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
原来他们的少爷，也会心疼人，也会关心人，也会随时随地下意识地问着关于某个女人的事情，也会义无反顾付出所有，只为保全某个女人。
仅管这些变化并不明显，但放在一向对所有事物都以淡然的心态面对的唐谨然而言，那已经是很大的变化了。
阳台上，一片沉寂，而楼下宴会里，却是热闹非凡。
此时此刻，音乐团队的人演奏起轻松悠扬的华尔兹舞曲，由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跳起第一支舞，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宾客也陆续男女搭档，跳着华丽的华尔兹舞。
颜凉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宴会的角落处，眸眼瞧着人群中央的两位老人家，唇边扬起一丝笑。
祖父祖母虽然年纪不小了，一头银发，但跳起舞来却是有模有样，丝毫不输年轻人，可想而知，在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他们必然是闪亮的。
她偶尔会听到一些亲戚谈起祖父祖母以前的事迹，无非也就是风花雪月，祖父祖母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年少时分离，到合适的时间又恰好再起相遇，理所当然地恋爱，结婚，再携手白头。
颜凉十分喜欢祖父祖母，不仅仅是因为两位老人家很宠爱她，更是因为两位老人家之间的爱情，是她所向往着的。
可惜，她没有什么竹马，更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
似乎从她出生，一切都是错误的。
林珍雪，也就是大猩猩的母亲，曾在她面前，用着恶毒的嘴脸，满怀恨意的语气对她说：“若是没有你，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了。”
她那时不懂林珍雪为什么这么恨自己，如今亦还是不懂。
一个破坏别人家庭、饰演坏到骨子里的后妈角色的人，为什么能理所当然地恨着她？
大猩猩如她母亲一样，恨自己恨得要命，从大猩猩住进颜家后，大猩猩没有一分钟是不恨她的。
十几岁的她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她的妈妈让她好好活着，不能让坏人得偿所愿。
她的妈妈嘴里的“坏人”，她想，除了林珍雪母女俩，就没有别人了吧。
可是她的妈妈抛下了她，让她去独自面对坏人，她哪里有什么本事。
她也是被妈妈当成手心肉宠着长大的，胆小怕事，爱哭爱闹，是林珍雪和大猩猩她们，成就了现在的她。
说起来，还要谢谢她们母女俩，不然她可就不一定能嫁到唐家，遇到宠溺自己的祖父祖母，遇到为自己说话的赫白，还有把自己当女儿对待的文嫂，还有客客气气对待自己的程净，还有许多对她好的人，以及唐谨然。
唐谨然。
这名字跟毒药一样，让她上瘾，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心头突然一阵苦涩，瞬间传至喉咙处，难受至极。
颜凉端起酒杯，仰头喝尽杯中鲜红的液体，随即又去跟佣人拿了一杯红酒。
耳边回响着赫白那道质问声：“表哥……你真觉得自己不爱表嫂？一点点、一咪咪、一滴滴也不爱？”
回应赫白的，是一阵死一样的静默。
真是无声胜有声啊。
“颜凉，怎么不去跳舞？”
略有点熟悉的声音从侧边传来，颜凉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红酒，才转过头，循声望去。
高铭衍单手插着口袋，眸中带着笑意，他低下头，瞧了她的鞋子一眼，接着道：“我还在纳闷，你似乎变得有了不太一样，原来是鞋子换了。”
他伸出那只藏在口袋里的手，比了食指长的长度，“你刚刚的鞋子，有这么高。”
他脸上是一贯的笑意，但不是取笑她身高矮的意思，而是善意的微笑，仿佛像是在谈论天气真好一样。
颜凉面不改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而落在人群中央的祖父祖母身上，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前一个问题：“脚疼，跳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