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萍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怒意。
她再次温和的笑了起来,看着桑子衿的目光里尽是长辈看着不懂事的晚辈时的体谅和宽容。
“这孩子,脾性竟然还是这么大,我们都是桑家人,你怎么就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她说道。
桑家家大业大,怎么能落到桑子衿这样一个女人手中?
他们又不是没有能力,能者居之这是谁都懂的道理,她自己守不住自己的东西,难道还不容许别人去抢?
就算是真的强盗又怎么样?
他们抢赢了,那就是他们的东西!
桑子衿笑了,漫不经心的说道:“二婶这话可就说错了,我是桑家人不错,但是我们却不是同一个桑家人,您难道忘了桑家的规矩了?”
桑家的规矩不分长幼,只有主次尊卑之分。
赵萍脸上的笑再次凝结。
她差不多知道桑子衿这一声提醒是什么意思了。
桑子衿神色依旧,从祖父立她为“主”开始,她就是桑家的“尊”,其他人就只能是“卑。”
而且继承人一旦选定了以后,上了桑家的族谱,那么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更改。所以,她如今虽然失去了桑家的一切,但是名义上,她依旧还是桑家的主人。
尊卑之间的身份差距是很大的,如果以桑家这种规矩放在古代而言,那就是主仆的区别。
除了被立下的继承人是“主”,其余的人便都是仆,一辈子都只为桑家服务,为桑家继承人服务的……仆人。
所以,身为仆人,又怎么有资格和主人统称为一家人呢?
这才是桑寂元他们当初最想杀死她的原因啊。只要留着她,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翻身做主。
只是,怪他们当初下手太晚了,被她逃了。
桑子衿扬了扬唇,唇角笑意撩人,说道:“二婶,桑家的规矩是不可能更改的。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天,就依然是桑家的继承人,这里的一切也依然还会是我的,现在顶多算是暂时寄存在你们手上而已。所以,还是你说的那句话,人真的要学会认命,卑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摆脱卑贱的命,就算是反了天也是一样,浑身恶臭的人,他就是洒上一整瓶的香水,也还会是臭的。骨子里卑贱的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赵萍气得险些吐血。
胡说八道,简直就是八道。
桑子衿竟然想拿规矩来打压他们,甚至是借此羞辱他们。
这不是等于在说他们都是贱人吗?
现在的整个桑家都掌控在他们手里,桑子衿只是凭着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身份还想再爬到他们头顶,这简直是在做梦!
只是更可气的是,桑家为什么到今天还会保留这样的死规矩?
看着赵萍气得微微发抖的身子,桑子衿笑着眯起眼睛,说道:“二婶这就生气了吗?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怎么说你和二叔都是我的长辈,我要是跟你讲尊卑那得多见外啊。何况如今情势不同,再提规矩,这不是等于逼着你们动手除掉我吗?要是二婶一时失控,现在突然就对我下手了这可怎么办?”
她现在还真的就想把人给杀了!
赵萍心里头发着狠,但是表面上却恢复了冷静,她目光尖锐的看着桑子衿,同时还在疑惑。
既然桑子衿知道他们如今惹不起,为什么还要故意惹怒她?
从几番言语下来,她能察觉得出,桑子衿明显就是在故意激怒她的。
那么桑子衿这么做只是想试探,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就在赵萍的脸上好不容易升回了点温度时,门外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咒骂的声音。
“桑子衿那个死丫头还有脸敢回来,她怎么就没有死在外面?”
这声音听着耳熟,带着女人苍老的感觉。
桑子衿端着茶杯的手滞了滞,抬起眉眼就看到一个老太太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她以眼神询问赵萍:“这是怎么回事?”
赵萍的表情僵了一下,对着桑子衿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桑子衿没有追问,拿着玩味的眼神瞅了瞅这突然出现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七十左右,身形微胖,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看起来却还是精神烁烁,很有精气神的样子。
就是……她身上的这副打扮实在是古怪了一点。
除了头发烫着微卷,化着一脸浓妆外,还戴着一身的首饰,什么宝石项链,金银手镯,珠宝玉器,能戴的地方通通都没有放过,一双手上有八根手指都戴着戒指。
“李女士这一身行头看起来挺贵重的啊,还真是显……富态。”桑子衿斟酌着用词,对着赵萍笑了笑。
被她这一揶揄,赵萍不免微微尴尬。再看着老太太时,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和不喜。
这就是桑寂元的母亲,桑子榆的奶奶。但是这老太太跟桑子衿之间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桑家有规矩,家主的原配妻子要是生下继承人之后就不可以离婚再娶第二任妻子,就算是妻子死了,也是一样。
桑子衿的亲祖母在生下她爸爸桑湛过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祖父桑政虽然没有再娶妻,但是私下却养了不少没名没分的女人。眼前的这位李老太太就是当初的其中一个。
她那会儿肚子比较争气,生下了桑寂元。桑家的骨血是不可能流落在外面的,桑寂元生下之后就被桑政带回了桑家,而李老太太也一直由桑家荣养在了外面,算是对她生下了桑寂元的一种回报。
按着规矩,像李老太太这种身份的女人是没有资格进入桑公馆的,可现在……
“桑子衿你这个死丫头,当年放了一把火烧了桑公馆,现在竟然还有胆子敢回来,这个家如今已经是我儿子做主,再也没有你什么份了,你赶紧给我从这里滚出来!”
李老太太走进大厅,手指着桑子衿便骂,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桑子衿觉得好笑,这老太太以前每次见着她时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鞠躬哈腰完后就自动躲得远远的,现在竟然敢对着她这么猖狂。
这是狗仗人势了吧!
桑子衿低头吹了吹手里的茶水,没有理会她。
“妈……”赵萍起身叫着李老太太,试图劝解。
这样的老太太,她当然也不喜欢,可谁让她是丈夫的亲妈呢,她就是再不喜欢也还得尊着她一两分。
可这老太太自从儿子得了势以后,就变得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平时喜欢对她指东指西也罢,现在还对着桑子衿也大呼小叫。
就算是桑子衿如今失了势,但也还有一层身份在,何况她一向就是不好惹的,从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这要是把人真惹恼了,让人把老太太抽上一顿都极有可能。
李老太太全然不理赵萍,继续对着桑子衿颐指气使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真是没教养的死丫头,见了长辈也不知道先问声好!你爸妈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
桑子衿慢慢的抬起头来,淡淡的道:“不知道李女士算是我哪门子的长辈?以你这身份,按着老点的说法,就是妾,按着现在的说法,就是情妇。你有资格让我给你问好?”
她只是随意的暼了李老太太一眼,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从她的眼神里射了出来,就像是刀刃一般,简直可以伤人。
李老太太心里升起了一股胆怯,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但是想起被桑子衿给羞辱了,她又气得发抖:“你这个……”
“妈,不要再说了!”赵萍大声喝道。
桑子衿刚才还有胆子敢跟她叫板尊卑关系呢,这个没眼力劲的老太太现在简直是自取其辱。
桑子衿埋头喝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赵萍要是连这样一个老太太都对付不了,那她在这个家里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不过,像李老太太这种人,你说她蠢吧,但她其实很懂得算计桑家的金银钱财,但你要说她聪明吧,她又时常会拎不清轻重。这点就像是桑子榆,她们俩一个只看中男人,一个只看中利,简单又好对付。
……
容氏集团。
这个月的集团大会正在进行着,一向在工作中严谨得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的容衍今天却有些魂不守舍,频频出神。
策划部门的经理刚做完简报,所有大会人员都在等着容衍发声。
旁边的助理见容衍半晌没有反应,只好小声提醒:“容先生,张经理已经做完报告了。”
容衍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漠,对着张经理道:“你刚才有些细节说得不是很清楚,再把那部分内容详细说一遍。”
张经理微微错愕的点头。
容衍今天有些失常,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刚刚分明是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去听张经理的报告。
但是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用,容衍才是这里的大BOSS,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在张经理进行第二次报告的时候,容衍又一次抬手看了看腕表。
他的眉头复又不自觉的拧起,有些失神的想。
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桑子衿那个女人去了桑家这么久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本身就奸诈狡猾,应该不会对付不了桑家的那些豺狼虎豹。
但是,会不会在那里碰到某个“难忘”的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