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桑子衿在利用我是吗?”容衍打断他的话,表情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路齐鸣一口笃定,“是,我觉得她就是身怀叵测,居心不良。”
他脸色渐沉,语气跟着变得愈发不好:“桑子衿跟桑家的那些人势如水火,她这个时候回国空来有名头,却什么实力也没有。想要再跟桑家的那些人斗,单凭她一个人根本是以卵击石,她只有再找一个有实力又能护得住她的人,才有可能与桑家博弈。”
而整个B城,能找到这样一个有实力又能护得住她的人只有……容衍。
其他家族或许也有这个能力,但是与桑子衿无亲无故又没有什么利益,谁会傻到为了她这样一个孤女平白无故的与人树敌,和桑家对立?
在这么多人里,只有容衍和桑子衿的瓜葛最多,纠缠最深。
可以说,容衍就是桑子衿唯一可以利用的人。
所以,这作为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桑子衿自是必须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路齐鸣于心里面暗暗的想完,看着容衍:“容哥……”
容衍在一旁静静听着,神色上依然不见丝毫变化,看向他说道:“你说的话我相信,我也知道你说的是对的。”
“那……”
容衍兀自冷冷说道:“你看,她做得这么明显,连你都能看得这么透彻,那我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她现在主动靠上我,是个人都会觉得她在利用我,谁都知道我容衍不好惹,明知道一个人居心不良谁还会傻傻的被人利用?她这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难道就不怕把我惹恼了反过来对付她?可她明明知道我知道她的意图却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为什么?”
路齐鸣紧紧拧起眉头,一时答不出话来。
见他沉默,容衍嘴角轻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又说道:“桑子衿真要算计一个人时,手段可不会就这么粗浅,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算计,她还会用出来?”他冷笑一声:“桑子衿会是这么蠢的人?”
路齐鸣沉默片刻,迎向容衍黑沉沉的目光,似有些明悟:“容哥是说,桑子衿利用你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她还另有目的?”
肯定是这样的没错。
自从桑子衿回国的消息散开来以后,这所有人的关注焦点就都在她和容哥的传闻上,有了这层关系的掩护,她再想做其他无关的事情反倒会容易让人忽略。
可桑子衿回来除了与桑家争权夺利,还会有什么目的?
“不,我是想说,她想利用我,这件事情是真的。别有居心,也同样是真的。”容衍说道,平静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起伏。
桑子衿想利用他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有掩饰过,甚至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掩饰。
要不然,她昨天也不会那么高调的去桑公馆走一遭,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她的关系。
除此之外,她想利用他与她的这层关系再做些什么,也肯定不会有假。
至于她……
“那她回国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向沉稳的路齐鸣忽然有些心烦。
想起这个女人,他就没有好气。
这个女人真是太能折腾了,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感觉到路齐鸣对桑子衿积聚已久的怨气,容衍看了看办公室窗外,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话语有些低微:“我现在也还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他便把视线转回来,接着说道:“以我的猜想,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很可能跟她的父母有关。”
“桑子衿的父母?”路齐鸣闻言不由微微惊讶。
说起桑湛和萧烟雨这对夫妻俩,也真是让人唏嘘,当初多么惊才艳艳的的两个人,竟然那么早就逝去了。
要是他们还在,桑子衿哪里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境地?!到现在肯定还是B城的一霸呢!
路齐鸣无声冷笑,转而奇怪道:“不是说桑湛和萧烟雨的死很正常吗,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一个死于车祸,这是意外。
另一个死于安眠药,这是自杀。
这对夫妻俩先后离世,短短一个月内,桑子衿历经父母双亡,当年事发时,引起的轰动也不小,上面还特意派了人来调查,但是最后什么问题也没有查出来。
所以只当是一般的死亡事故。
容衍眯起眼睛,冷冷说道:“这表面上看起来越是正常的事情,背后往往越可能不正常。而且,我一直觉得,桑家当年的实力瓦解得太过迅速,就好像是被人操纵了一样……”他的双眸里忽然深沉如渊,声音暗哑的说道:“桑子衿……她或许是知道了点什么。”
路齐鸣看着他,发现他眼眸中好像多了一缕从未有见过的暗沉,显得愈发幽深难测,令人难以看透。
路齐鸣沉吟半晌,理清一头纷乱的思绪后,问道:“桑子衿难道就没有向容哥透露过半句?”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你敢相信?”容衍冷漠的声音反问道,语气里有了一丝嘲弄。
路齐鸣眉目一敛,一副显而易见的表情。
那么奸诈的女人,只怕是连鬼都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了。
容衍见此挑眉冷笑,说道:“桑子衿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不管是说话也好,做其他事也罢,她的目的性都会很强,但如果是她不愿意让别人知晓的事情,即便是一直跟她死磕到底,她也不会吐出只言片语。”
可就是因为她不管做什么都带有目的,所以他总是会事先对她的用意进行揣测,即使只是说的一句简单的话语,他也会反复的咀嚼。
这也许就是桑子衿的一个厉害之处,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虚虚实实,半真半假,让人永远分辨不清她究竟是真是假。
到至今,便是连他也不知道,她曾是否有对他说过一两句真话?
路齐鸣心知道容衍说的这番话真是再对不过,桑子衿可不是那样的祸害?!
他冷哼一声,意外严肃的问道:“如果这真是桑子衿回来的最终目的,容哥还会帮她吗?”
容衍却直接说道:“她不会需要别人帮她。”
倘若桑湛和萧烟雨的死真的不是意外,而是另有隐情,那么,在为父母报仇这件事上,桑子衿应该会更乐意自己亲自动手。
别人帮她,她反而会觉得多事。
听到他这么坚定的回答,路齐鸣皱了皱眉头,仍是一脸迟疑的问道:“容哥,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为什么还要把桑子衿留下来?”
只要把桑子衿赶走,不去管她,由着她自生自灭,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们又何必还要在这里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思来想去,烦心劳神的呢?
容衍紧紧抿着薄唇,眉梢之上是一片沉郁顿挫之色,良久没有回话。
路齐鸣见到他这样,终于忍不住问起自己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容哥,你对桑子衿是不是还……”
容衍忽然开口说道:“她不爱我。”
那么快速的言语里却带着一抹自嘲的意味。
路齐鸣愣在那里。
容衍看着他一字一字的冷冷说:“桑子衿,她不爱我!”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俊美的脸上也看不见任何表情,双眼暗沉得犹如一片死海般,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他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他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桑子衿从来不爱他!
但是爱不爱又怎么样呢?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谋她的那颗心。
心不在,人还在。
他只要她这个人就好!
容衍说完话,挑起办公椅上的西装外套,便直接往办公室外面走。
路齐鸣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容衍离开时步履沉稳的背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容哥只说桑子衿不爱他,却完全回避了他自己的问题。
那他自己呢?
对桑子衿是不是还跟五年前一样?
……
当桑子衿接到容衍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周青语的茶馆里。
这是桑子衿回国后第二次踏足周青语的茶馆,她没有坐在家里等着其他人主动去找她,而是特意来找周青语闲聊。
电话里,容衍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桑子衿笑着跟他说:“我下午出来见一个朋友。你现在是已经工作结束了?要不要亲自来这里接我?地址啊……”
周青语静静坐在对面,望着正讲电话的桑子衿,似是若有所思。
真是不可思议啊,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女人竟然会是桑子衿?
瞧她现在的模样,笑脸明艳撩人,声音柔媚悦耳,还那么难得的有耐心……
就好像是每说出的一个字做的一个动作,都只是因为电话里的那个人才有的模样,叫人看了生出一种幻觉来。
通话很快结束,桑子衿又恢复到一贯的样子。
周青语不动声色的垂下眉眼,喝了一口茶后,语音清淡的问道:“你和容衍……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
“嗯。”桑子衿不置可否,回应的声音不自觉的往上扬。
“那你跟容衍……”周青语再看着她。
“他啊,”桑子衿懒洋洋的拖长了尾音,显然知道周青语想要问的是什么,微眯起的眼睛含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说道:“所有的感情里,他大概恨我的成分最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