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黑暗最黑的时刻,也就是黎明到来之前。
光之所以为光,那是因为有黑暗的衬托。
袁湾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曾经要求他们背诵一些格言警句,在每周的某一天还会进行抽查,所以袁湾跟他的同学一样,在不知不觉中被迫记下了一些句子。
关于黑暗,其实句子是很多的。袁湾之前从来没有真正在意,也并不理解这些句子背后隐藏的深刻思想。他只是机械的把一个个句子背下来,然后在老师检查的时候有备而出。
不过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老师让他们背诵格言警句,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深藏在他心里的这些句子在这一时刻全部冒了出来,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些格言警句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那么对黑暗有所感受,今天夜里这一场黑暗,遮住的不光是他们前进的道路,也遮住了劳芳琳的生命之路。
袁湾筋疲力尽,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简直背不住背后的劳芳琳,他不想把劳芳琳放在地上,但是他的手完全不听使唤,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轻的让劳芳琳接触地面。
劳芳琳安详的倒了下去,她并没有叫痛,也没有说话,袁湾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宁可这时候劳芳琳痛苦的叫出来,也不愿意听到劳芳琳沉默的声音。
沉默之声。
乔珊珊和陆芝在后面离得并不远,她们这时候也没有说话,赶上了袁湾之后,她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劳芳琳。不是因为她们两个的速度快,而是因为袁湾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尽管他有飞速能力,但在全力奔跑,能量消耗殆尽之后,他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筋疲力尽,背着劳芳琳奔跑的速度甚至比不上这两个女生。
“不,她没有事的,她还有希望。”袁湾虽然蹲了下来,但其实并没有仔细的为劳芳琳检查,他不敢摸劳芳琳的脉搏,也不敢去听她的心跳。只是自顾自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与其说是想法,倒不如说是希望,亦或是乞求。
陆芝也蹲了下来,她看了袁湾一眼没有说话,她先伸手搭上了劳芳琳的脉搏,然后俯下头把耳朵贴在劳芳琳的胸口。她的动作每多做一点,袁湾的心就越沉下去一点,因为他看到陆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如果陆芝手上摸到,或者耳朵贴近后听到了自己希望的结果,那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一些惊喜的表情。
“怎么样?劳部长她怎么样了?”这种时候也只有乔珊珊才会说话,她从来不会顾忌一些有的没的,而是直抒胸臆,问出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
陆芝并没有回答她,反而一直在看着袁湾,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已经是陆芝最大的温柔了吧,把那两个不愿意说出来的字留在喉咙里。“唉……”珊珊看懂了陆芝的意思,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蹲下来,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袁湾觉得心空了,虽然他已经有所预感,但他始终不敢相信。劳芳琳趴在他身后的时候,袁湾能够感受到她的一些动静,那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慢慢的消失为零。有时候事实并不是按照你的想象去发展的,不是你不愿意接受和承认,它就不会发生。
袁湾原本以为自己很成熟,也以为自己很理智,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他不愿意承认一些事实,也暂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袁湾,不要自责,她也是被选为参加狩猎游戏的人。和你一样,她和你是完全平等,完全处在同样的境地,她是我们的伙伴,在历险的过程中,难免会遇上一些无可避免的风险。”陆芝已经尽可能的说得非常的委婉。
“对呀,别伤心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快带着她离开这里,然后给她找一个好地方,就算是以后要为她报仇或者是怎么样,那也要先离开这里才行。”该说是童言无忌吗?乔珊珊总是能够准确的说出事实,但这也是她最讨人喜欢的地方。
“我知道了。”虽然两个女生安慰人的方式不完全相同,但她们的心意袁湾都感受到了,而且袁湾发现自己的心情确实有所好转。陆芝说得很对,劳芳琳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也是被系统选来参加狩猎游戏的超能力者之一,跟自己是完全平等的。
由于自己和劳芳琳是朋友,所以两个人结伴行动,在参加狩猎游戏的过程中遇上了危险,虽然袁湾拼尽全力,但最终没有能够救回劳芳琳,这就是事情的发生和经过。
袁湾无法摆脱的,是他害了劳芳琳这一种心理阴影。劳芳琳本来是龙空公司里的一员干将,还有着比较光明的前途,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文秘部的部长。要不是那次她陪同袁湾一起去百康公司谈生意,也许她就不会被卷入系统超能力的世界里。
就是在那一次,劳芳琳失去了自己的钱财,患上了贫血,可是也得到了样貌身材变好的超能力。单单看这一个交换,或许还说不清到底是亏了还是赚到。
但是也正因为这一个交换,劳芳琳成为了超能力者之一。只有超能力者才会被系统拉入狩猎游戏,所以也可以这样说,要不是劳芳琳被袁湾卷入了那一次的超能力游戏,她本来还可以好好的活着,在龙空的公司里担任着不错的职位。
“对不起……”袁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他抱起劳芳琳,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的说着这三个字,他已经无奈的感觉到劳芳琳的身体温度在逐渐丧失。
乔珊珊拍了拍袁湾的肩膀,小声说,“如果劳部长还能够说话的话,她一定会回答你,没关系,她还要谢谢你刚才那么拼命的救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别这么说。”虽然乔珊珊比较年轻,但她说话的口吻有时候却显得有点老气横秋,好像经历了许多事情一样,“没有谁一定要保护谁的,你这么照顾她,她早就感觉到了,而且也在心里把你当成了她最好的伙伴。真正的伙伴是会彼此理解,而不会相互责怪的。”
袁湾仔细的咀嚼着乔珊珊说的最后一句话,非常有道理,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竟然能够说出这样深刻的话语。“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没有文化的人,能说出一些有道理的话都做不到吗?”乔珊珊只看了袁湾一眼,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嘟着嘴说。
“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你好像长大了。”“什么长大了,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好吧,那我换一个词,成熟了。”“切,我一直很成熟。”和乔珊珊说了这几句话后,袁湾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乔珊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跟她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对谈,就能够放松心情。
而且乔珊珊也是真的能够理解他,甚至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乔珊珊都能够看得出来。袁湾心底里非常感激乔珊珊,可是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出嘴的话变成了这样,“成熟吗?那你为什么要把陆芝拉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是我让珊珊这么做的。”陆芝的回答可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珊珊被选为狩猎游戏参加者之后,马上告诉了我,那天你还跟我们分别打电话发短信,我们都猜到,你也成为了狩猎游戏的参加者。”
袁湾无言以对,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这两个女生早就猜透了。“然后珊珊当然也是要去寻找猎物的,她要跟你一起,我因为没有参加这次游戏,所以就留在这里,可以帮你们观察这里的情况,也方便一些。但我早就和珊珊说了,要随时保持手机的通畅,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对呀,我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先走了,我看到你把劳部长带上,本来还以为你是要和美女一起私奔。我有点生气,干脆就变成了一个帅哥偷偷提前一点跑到车上等你们。后来跟陆芝说了以后,她帮我分析才知道,劳部长肯定也是成了超能力者,容貌改变什么的,然后也被选进了这次的狩猎游戏。”乔珊珊这回总算是正式解答了袁湾的疑惑。
陆芝帮袁湾把劳芳琳扶好,三个人一起慢慢的往前走,“朋友就是要在你有难的时候来帮你的,就像那时候你们帮我一样。”“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啦。”在乔珊珊清脆的声音中,劳芳琳的去世总算没有那么浓的伤感氛围了。袁湾强迫自己把所有的伤心全部收起来,他不得不这样做。
这条路,现在是无比的黑暗,但三个人却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这一条路,也许很快迎来转机,到达节点,也许还要走上很长很久。这条路有可能向死,当然也有可能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