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姑原本也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二八之年，遇上了赶考的书生，只一见就倾心。
为了那人，她对父母媒妁之言都推脱不理，一次次去看那人。但每次都是远远的瞧着，不敢上前，毕竟有女儿家的矜持。等那人高中状元之后，却娶了公主。
自古以来，状元配公主大多只存在戏文中，她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实现。除了无可奈何，也别无他法。那时候，她年纪已经算大了，尤其是在周围女子十四五就出嫁的帝都里。
哪怕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出嫁，她已经够自私的了，再下去，会害了族里其他的姑娘。可是，那时候，好的姻缘已经没有了。她嫁了一个鳏夫，做了继妻。
心有不甘，是一定的，但是，什么也不能做。看着她曾经心慕的人和公主在一起，她只希望，他余生可以过得安乐。至于她自己，就这样也可以。
如果，一直这样，大概是平平淡淡一辈子。有遗憾，也不至于如此。但是，向来世事难料。她嫁的那个男人，一夕之间被人诬陷，全家下狱。那是在她出嫁的第三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母为了保全家族，对她置之不理。那段时间，是她最难熬的，对未来什么都不知晓。而让她如此的，是因为她心慕那人下得手，为得不过是官场上的利益。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怨恨，可是，怨恨什么呢？最后，女子被贬为奴，男子满十五者一律处斩，年幼者为奴。
而她再次遇上了他，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救了她。朝夕相处中，年少的喜欢就像是烈酒，越发不可收拾。
以至于最后，她彻底沉迷于他，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抹杀了公主。可是，她得到了什么，被人揭发，临死前，他去看她，告诉她，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他家乡有心爱的青梅竹马，却被莫名其妙指了婚。
但是，他喜欢的一直都不是公主，自然也不是她。可是，这婚他不能拒绝，所以只能借了她的手。
描述太简单，平淡无味，可实际上，她的心酸谁能读懂？念念不忘的人是他，恨的人怨的人也是他。
他的家乡在金陵，是个不出名的小村子，她怨了他几百年，却也做了几百年的鸭血粉丝汤。就因为当年，他曾夸赞她汤做得好，从此以后，她便洗手作羹汤，可是，她还是没有等到良人。
想到这里，顾清晏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棠挽，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不说得好。
两个人喝完了鸭血粉丝汤，准备随便买海鲜粥回去。
“媳妇儿，你还吃得下吗？”顾清晏问道。
他没错过棠挽刚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的一幕，不由得有点担心。
棠挽抬头看看星空，“没事，我晚点睡，反正睡多了也不困。”她现在精神得很，一点都不想睡觉，只想吃东西。
顾清晏没提出反对的意见，带着棠挽去买了热乎乎的海鲜粥，三份。顾清晏一份，棠挽一份，大白一份。小白蛇是不喜欢喝粥的，它只对棠挽的药感兴趣，可是，棠挽现在自己都不知道那药是怎么做的。
买的是大份，其实，顾清晏觉得他根本就喝不下，但是，棠挽执意要三份，顾清晏也随她了。
“颂姑以前是不是过得也不好？”棠挽突然问，顾清晏犹豫一下，和棠挽说了实情，但也简化了很多内容。可是，就算是这样，棠挽仍能听懂背后的不易。
“那，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封妻荫子，子孙满堂，名垂青史。”
世上的事大抵都是不公平的，但是，谁会去追根刨底呢？心机这种东西，谁都有，但是，可以藏一辈子，也是够恨的。那个男人身上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但是，活得却比其他人都好得多。
不公平，那又怎么样？知道详情的人都死了。甚至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谁的手里。可悲可叹，但是，因果就是这样，并不是都公平的。
“颂姑没有找他的转世吗？”
顾清晏摇摇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报复回去，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生活在一起？
破镜重圆这种东西，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只要有了裂痕，怎么能轻易地原谅呢？更何况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原谅了是对自己的不公平。
可是，又因为曾经刻骨铭心过，却忘不了，只能日日煎熬着。
“那为什么不去投胎呢？”如果真的忘不了，那就借助外力去忘记，不是很好吗？何必要折磨自己呢？
“如果，你是她，你会吗？”顾清晏反问。
棠挽思考一下，然后在顾清晏惊讶地目光里点了点头。她会，她怎么舍得让自己为难呢，与其这样，不如干干脆脆地忘记了。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来世，也不是颂姑，所以一切的假设都不成立。
“我以为你舍不得。”
“我大概和她一样，冷心冷情吧。”棠挽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是这样吧。楚檀骨子里的冷心冷情，她自然也有。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哪一个都不如她自己重要。
顾清晏点点头，楚檀确实是冷心冷情。不然，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干干脆脆的死了，留下他们一群人相互折磨着。不然，怎么会一个人守着一个秘密，把他们都当成傻子一样地戏耍？归根到底，是因为冷心冷情。
可是为什么冷心冷情，还不是因为这世人无情。因因果果，相生相克。
话题到这里本来是有些伤感的，但是，架不住棠挽想吃东西的热情，“我们去吃烧烤吧！”棠挽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说道。
小摊子上人不少，摊主是两个年轻人，很忙活。“走啊。”棠挽扯着顾清晏过去。
“两位要什么？”其中一个摊主过来问，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左右，但是一看到顾清晏的那张脸，摊主的脸色就变了。笑容渐渐消失是什么样子的棠挽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
然后，在棠挽惊讶地目光里，摊主往地上猛地一跪，就好像顾清晏是地痞流氓一样，开始哭，“顾部，我这摊子真的是正规的，有手续啊，您高抬贵手吧。”
这个跪在地上年轻摊主，是一只锦毛鼠。化形后就出来混社会，没什么文化，喜欢投机取巧。被顾清晏抓过不止一次，每一次对锦毛鼠来说都是‘刻骨铭心’。
这一次，锦毛鼠终于决定洗心革面了，可是没想到，又遇见了顾清晏，条件反射地想跪。顾清晏给他的心理阴影是不可磨灭的，锦毛鼠也想哭。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不少‘人’是认识顾清晏的。但是，其中也不乏看到顾清晏就慎得慌的。以至于很多‘人’眼里都出现恐慌，顾清晏看着也难受。
尤其是看到棠挽看自己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吃什么？”他问棠挽。
“先来二十串羊肉串吧。”
锦毛鼠瞧瞧棠挽，再看看顾清晏，急忙点点头，“好咧。”
两个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棠挽四处看看，她还没怎么在这种露天的地方晚上吃东西，有点新奇。周围的‘人’穿着也都不一样，有汉服，有道袍，有现代化的衣服，也有中世纪欧洲的服装。
显然，这些可能都不是‘人’。想到这里，棠挽隐晦地看了顾清晏一眼，他们这样子没问题吗？早知道她就换一家了，不过，好像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摆摊了。
顾清晏摇摇头，示意棠挽没事。反正，大家都不是人，谁怕谁？
羊肉串很快就上来了，锦毛鼠看样子还是怕顾清晏。棠挽问顾清晏，“你吃吗？”
顾清晏摇摇头，一碗鸭血粉丝汤已经足够了。他现在这样，不吃东西也饿不死，但是，吃多了却难受。
“哦。”羊肉串的味道特别好，肉质肥美，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捧场，棠挽有点理解了。
不过，棠挽看着顾清晏低头玩手机的一幕，觉得很稀奇。毕竟，她还是看顾清晏玩手机。有时候都觉得顾清晏和现在这个社会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连她都喜欢玩手机，而顾清晏每天的消遣就是看看书，做做菜，活得很自在。
“你在看什么？”棠挽抽空问道。
“工作上的一点事。”
顾清晏一说工作上的，棠挽就不再问了。估计是很重要的事情 吧，不然的话，最近顾清晏都很少忙了。
但是，和棠挽不同，其他‘人’都因为这句话竖起耳朵，可是，见棠挽没有继续问下去，不由得有点失望。他们可不敢问顾清晏什么东西，可是，却有好奇心。
吃完了羊肉串，棠挽摸摸肚子，抬头看看时间，嗯，还是回去吧。毕竟，大白还没有喂。棠挽觉得，自己还是还有铲屎官的自觉的。对此，顾清晏默默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