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的眼圈湿润了：“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其实斩断契约也没什么，其实不达成什么心灵契约也无所谓……只要他还能活着，能好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来的目的，不就是救白月吗？
虽然她私心里希望和白月能永生永世地相伴下去，但是如果白月的意愿已经改变，如果他想要离开她……
那么，璇玑也不会强求。
尊重他，成全他，才是真正的爱护他。
“等他醒来，就知道了。”花无眠轻轻地拍了拍璇玑的肩膀，以示安慰，“反正我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永远。”
不管白月作何选择，花无眠不会动摇。
“嗯……”
“落轿。”
听到青袂的指令，轿子就缓缓落下。这里是灵王的寝宫！直接把白月送来见他老爹？
王宫，灵王殿。
白月，也就是灵族的小王子上官玦，款步走进了灵王的寝殿。
白月朝着内殿走去，在床榻前，拱手行礼道：“参见灵王！”
还是不愿意喊一声父王吗？灵王的眸光一黯，招招手：“过来。走近些。”
“是。”
“坐到本王身边来。”
“是。”白月依言，坐到了床畔。
此时的灵王，不负昔日至尊至强的高不可攀，他无力地瘫坐在靠垫上，脸上毫无血色，已经是重伤难治了。
传说中，灵王是灵族至强，即便是神族、魔族的高人，都未必能打败他。但是为什么他会伤得这么重？
“阿玦，你听我说，你是灵王的继承人……”
白月果断拒绝了：“抱歉，我对灵王之位没有兴趣。”
还是这样排斥吗？
“咳咳！”灵王急得连连咳嗽，而白月就这样冷淡地看着他，不为所动。一直以来，父子俩原本就亲情淡薄。
这一切都源于白月的身世和早年的经历。
当年灵王招惹了底层女子，却又碍于王室威严，将那个女子抛弃了。最后女子隐遁于江湖，生下了上官玦这个私生子。
如果不是灵王的嫡长子、灵族的储君在数千年前遭遇不测，灵王后继无人，根本不会把上官玦这个引以为耻的黑历史给挖出来。
上官玦终于认祖归宗了。他拼命修炼，进步神速，号称万年难遇的天才，但是背地里仍然全是恶意诽谤。
他不喜欢这个父亲，更不喜欢王室，直到他终于与他族契约，才得以逃脱升天，见识外面的世界。在外面流浪了几千年，对于灵族更加没有归属感了。
灵王也了解白月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玦，你在外面也玩累了，该回家了。父王需要你，王宫需要你，九重天需要你，整个灵族也需要你。”
“呵呵……”白月自嘲笑笑，“我倒不知道，我这根二重天出生的杂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你不是杂草，你是我的儿子！”
“儿子？当年你抛下怀有身孕的娘亲，你可曾想过她是你的女人、我是你的孩子？”
“当时情非得已。”灵王的神色更加黯淡。他那时还只是王子之一，兄弟众多，能者居之。不仅要自身能力过硬，还要有强悍的后台。
他的王子妃人选是他父王、上一任灵王亲自选定，四大贵族之首，东郭家的小姐。正是有了王子妃的支持，他才能顺利当上灵王。
王子妃成了王后，强势霸道的她又怎么能容忍二女共侍一夫呢？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底层的贫民！那简直是侮辱贵族的尊严，而且王室也没有迎娶贫民的先例。
那段灵王年轻时留下的风流债，只能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就算他不愿意动手，王后也会代替他操刀！
灵王神色歉然地解释道：“其实，我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你们母子俩。不然，你以为你们能在二重天那么混乱肮脏的地方活得安然无恙吗？”
呵呵，肮脏吗？
的确啊，那就是一个肮脏的地方。而白月就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不断有人投毒、暗杀、打骂、欺辱……也有人暗中相救、帮扶，而他就在接连不断的危机里倔强地生长。
直到……他的娘亲为了保护他，死了。他才下定决心，和颖火、久笙他们一起修炼，想要变得更强，不再被任何人踩在脚底。
那段单纯想要变强、拼命修炼的时光，倒是很快活的。直到有人说：“阿玦，你本该姓上官，你是灵王的亲生儿子。我来接你回宫。”
没想到肮脏的童年，还有一个高贵的身世。他摇身一变，成了灵族的王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灵王。
而此时，灵王更是口口声声地表示，想让他继承大统，登上至尊之位。
白月却嗤之以鼻：“归根究底，没有你始乱终弃，娘亲和我根本不需要‘保护’，更何况你的保护并没有起到作用。如果不是你没有能力给娘亲和我一个名分，一个安全的生存空间，我娘亲也不会死。”
“……”灵王沉默了。的确，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将他们母子接到身边，甚至是给他们一个名分。
可是即便王后去世了，他都没有这么做。他的顾虑太多的，而他的顾虑终究是为了他自己，而那些为了王室荣辱、灵族兴衰的话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就是怕迎娶一个贫民为妻会为人诟病，也会失去东郭家的支持。可惜，最终还是因为失去了他和王后的儿子，而失去了东郭家……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你如何不是担心王位后继无人、江山不稳，一辈子也不会认我为子吧？你如果不是当时还身强力壮、有望再生儿子，也不会同意将我判为死刑吧？你如果不是重伤不治，你也不会突然赦免我的死罪并传位于我吧？你啊……永远都是这样。”白月毫不掩饰眸中的轻蔑。
“阿玦……”
白月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娘为什么给我取名阿玦吗？玦，玉有缺口，代表断绝之意。她对你早已死心，我对你也一样。”
“阿玦，不管你怎么说，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父王，不管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丝父子之情……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你不能顺利登上灵王之位，那么你几个叔伯乃至旁系的堂兄弟，一定会争相夺位，到时候血流成河、死伤惨重，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灵王纵然一直有私心。
他不希望灵族纷乱，倒也是真心的。灵族原本是三界之外的存在，但是灵族与三界六族都有契约关系。
灵族一旦出事，六族都会失衡，三界都可能会大乱。
“那你就该好好保重身体，坐稳你的王位。”白月语气寒凉，但是并没有反讽的意思，“西门大人的医术高明，你正值中年，不要受点伤，就要死要活。”
“哎……”灵王哀叹一声，“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阿玦，你答应父王，好不好？这是我的遗愿啊！”
昔日灵王与白月的接触原本就很少，如果有外人在侧，灵王更加不苟言笑。从来不会像这次一样，温厚而诚恳，甚至带着垂暮老人的哀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白月微微蹙眉：“我说过了，我没兴趣。我去找西门大人，为你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