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至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怔怔的落下泪来,“原来是我杀了他,难怪他会来找我。可是他为什么只知道他的名字,不记得所有事,而我也忘记所有事情了呢?”
我也有点惊讶,一般来说不是所有的人死后都能变成鬼的,除非生前怨气太重。可是林踏雪看着不像是戾气太重的人,又是为什么会变成鬼呢?
在林踏雪的葬礼上,宋冬至没有掉一滴眼泪,除了林踏雪死的那天哭过之外就没见过他哭了。这次他似乎一下子长大了,稳重许多,将林踏雪的葬礼办的井井有条,沉着冷静的招待来宾。宋老夫人看到他一脸憔悴,心疼的让他休息一下,但宋冬至以自己还撑得过,身体很好为由拒绝了,坚持不去休息。宋老夫人见他如此执拗,叹了一口气只能随他去了。
这次的葬礼操办宋冬至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鬼陪着他。
或许是想要留在阳间的欲望太强烈,林踏雪在死后第三天留下一缕残魂在阳间,没有化作厉鬼。他一直陪在宋冬至的身边,但是没人能看得见。但他也不介意,能在死后还陪着宋冬至,算是了却他生前的愿望。
宋冬至将林踏雪葬在宋家祖坟,那是个双穴墓,打算在他死后跟林踏雪合葬。林踏雪的墓碑上刻的是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以及平生事迹。除了这块墓地之外,宋冬至还在自己的房里的角落供奉了一块林踏雪的牌位,每日烧香叩拜。
自从林踏雪死后直到下葬,宋冬至表现的都很冷静。在葬礼完了之后他每天规律的生活。处理生意,陪宋老夫人吃饭聊天,只是现在多了一个习惯,喜欢早早的上床睡觉,但身旁总是跟着一缕残魂。
不知为何,每日早睡的他精神越来越差,面容一日比一日憔悴,眼里布满了血丝,好似整夜都没有睡好一般。林踏雪在一旁看着又不能做什么,他说话对方又听不见,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担心。
一日夜半,宋冬至突然从梦中醒来。他坐在床上,环顾一圈,四周空荡荡的,寂静无人,只有些许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十分安静,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林踏雪在一旁担忧问道:“冬至,你怎么了?没睡好还是做噩梦了,你快点睡吧,都这么晚了。”
明知他听不见还是想要问一问。
宋冬至浑浑噩噩的下了床,穿着一身亵衣垂头支撑在桌旁,整个身子好像在细微的颤抖。突然,他双手用力掀倒了桌子,然后开始砸房里的东西,见到什么砸什么,弄出好大一番动静。
林踏雪吓了一跳,焦急的问道:“冬至,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砸东西啊?冷静一下啊。”
屋外守夜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前来询问,被他一句怒吼给赶走。他继续砸屋子里的东西,直到没有东西可以砸了他才停下手。
全屋子没有一件完好的器具,除了供奉牌位的那个供台。他失魂落魄的拿起那块牌位抱在怀里。当那块牌位从黑暗的角落里拿出来时,上面的字显露无疑。
宋冬至之妻林踏雪墓。
林踏雪也看到了,那一刻他眼中是无尽的哀伤与泪水。
“冬至,你又是何苦这样,忘了我吧,我已经死了。”
宋冬至抱着那牌位瘫坐在地上,留着泪哽咽低喃,“踏雪,你又骗我。你说我杀了你之后你会化成鬼来找我,我天天等着你来找我报仇,可是你没有。你宁可投胎也不愿化成鬼来找我吗?还有,你为什么也不给我托梦,你的魂魄不变成鬼来找我,连你的魂魄也不曾入我梦。我每天想你想的发疯,每天睡那么早想要在梦中看见你,我能够梦见所有人就是没有你,你为什么不在梦里来看我。踏雪,我好想你,你来看看我吧,我支撑不住了,踏雪,踏雪……”
林踏雪跪坐在他身旁哭道:“不是的,我没有食言,你看我在陪着你,只是你看不见而已。冬至,你不要难过,我会想尽办法让你看见我,我会进你的梦找你的,你不要难过,冬至,不要难过。”
可惜宋冬至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今天晚上的的寂静和冷清好似一把利刃,割开了他一直在维持的假象,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相信林踏雪会来看他。但是现在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很想念那个少年。但是午夜梦回,无人无鬼无梦,他又要如何见到那个人,又该怎么找到他。
那夜过后宋冬至开始酗酒,终日抱着酒坛子躲在林踏雪的屋子里不愿出去。宋家的生意他依旧在维持,只是维持而已,大部分时间就在林踏雪的屋子里对着他的牌位喝酒说话,好似他人还在一般。
林踏雪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自己无法言说,同样痛彻心扉。
宋老夫人看不下去,斥责他,哀求他,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可是宋冬至失魂落魄一般,沉湎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最后宋老夫人被逼的走投无路,到处寻医问药终于花重金求来一纸符咒,将林踏雪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后烧成灰,混在水里让宋冬至吞了下去。喝下符纸的水后,宋冬至昏睡了好几天。
宋老夫人不愧是一家之主,处事雷厉风行。在求来符纸的之前已经安排好宋家准备搬迁到淮水镇,同时宋家的生意也迁到那里去了,然后将林踏雪的所有东西都封存起来留在浔阳城的老宅里,也将他的墓碑上的字全销毁,跟林夫人一样成了无字碑。
这一切林踏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宋老夫人在准备离开浔阳城之前去祭拜林踏雪的墓,她轻轻抚着无字的墓碑含泪道:“踏雪,我们要走了,此生可能是最后一面。我不是有意要封存你的东西,可你也看到了冬儿的样子,我也活不长了,我怕待我死后,他忘记你之后睹物忆人再想起你,我已魂归黄泉那真是没有办法了,到时候就没人能帮他。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这样做,对不起,踏雪,我宋家欠你的,来世让我当牛做马报答你吧。”
在宋冬至昏睡时,宋老夫人搬到了淮水镇,林踏雪也跟着来了。
浔阳城是不打算回去了,那里埋葬着宋冬至最喜欢的那个人,也埋葬着他最痛苦的回忆。宋冬至醒来后记得一切,唯独忘记了那个人。他可以重新生活,一切如常,只是生活不再有一个叫林踏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