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要你陪我一辈子,只要你陪我三天,不,一天,一天就够了。”
“小林,我刚刚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错了,对不起。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要你陪我一天,半天就行了。”
“小林,你说过要带我去人间玩的,你不能食言。”
“小林,我不会打扰到你和你的未婚妻的,只要你回头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听着这一声声哀求,就像是拿刀子往凌霄的心一刀一刀的割,忍得他气血翻涌,双目赤红,却不能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费力咽下喉头的腥甜,只能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月姬似乎很不耐烦身后不断的哀求,只是催促道:“赶快走,不要与他纠缠不清。”
“小林,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不要你陪我了。只要你抱我一下。好吗?”
这是凌霄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清了。”我身旁的人忽然开口道。
我看向他没说话,到这里他大概也心知肚明了吧。
无论如何,鹿自清都逃脱不了魂飞魄散的命运。这个男人,一边爱着鹿自清,一边伤害他;一边保护着他,一边将他往火坑里推。这里面,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只因为最一开始,双方就错了,不该太痴情,不该算计。
鹿自清就那看着凌霄走了,没有再哭,目光空洞的望着远方,跪坐在地上许久。
灵山失守,他自知死期不远,只想乞求最后一点温暖,但那个人依旧不愿意给他。
突然他一个激灵,瞳孔慢慢聚焦回神,踉跄的爬起来往泉边跑。
四个灵源中有一个是白螭在守着。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的跑过去,还未靠近泉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待他走近时,却看到本来清澈见底的泉水被染红了一大片。白螭的尸身被随意丢弃在水里,随着水面的波动而起伏,身上还有许多伤口。
鹿自清呆愣在那没有哭,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泪水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
“我叮嘱过月姬只取灵源不要杀生的。”我身旁的人突然怒吼一声,双眼赤红的看着染红的水面。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只能说千算万算,逃过了鹿自清,却没能逃过其他生灵。
鹿自清深吸一口气,他又奔向兔子精的洞穴,那是第二个灵源的所在地。没有看到血迹和尸体,吊着的心缓缓松了口气。
他颤着声音在洞口叫道:“小茕,小茕,你在哪,快出来。”
他叫了许久,洞口依旧不见那个雪白的、怯生生的影子。他慢慢爬过去,呼吸急促,手也抖的不成样子,小心扒开那个洞穴。
鹿自清刚翻开上层的泥土,就发现本该是黑色的土却是红色,还透着一股血腥味儿。他弓着的身子滞了一下,突然发疯了一般刨开泥土,哪怕是指甲断了,指头磨破也不在乎。
刨到最后,才看见一些红色的毛发,他颤着手轻轻拨开那层泥土,露出两具兔子尸体。白色的那只本该是如雪般的皮毛,却被染的通红,而那只黑色全身呈现暗红色。这是小茕和它隔壁的黑兔子精。
鹿自清突然吼了一声用力捶地,马上爬起来往槐树精的方向跑。
一路上他都默默祈祷爷爷没事,因为太过害怕还摔倒了几次。等他磕磕绊绊到槐树精那里时,等到了对方的最后一口气。
原本是高大、枝繁叶茂的槐树此时萎缩了不少。枝干焦黑,今年春天刚生的绿叶全都发黄发黑掉落在地,树身魔气环绕,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鹿自清目眦欲裂,施了一个净化术,上前拥住树干,哽咽道:“爷爷,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我帮你疗伤。”
“灵源。”槐树精喘着粗气,声音微弱道:“灵源被魔族抢走了。小清,你一定不能让灵山失去生机,陷于毁灭啊。”
“不会的爷爷,”鹿自清用力的抱着槐树精,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磨得他娇嫩的肌肤发红疼痛也没感觉,似乎一松手,怀中的树精就会失去一般。
“我会好好保护灵山的,你也要好好的,你还要陪我好久,直到下一任山灵继位的。”
“好孩子,没机会啦。”槐树精的气息越发微弱,“我快要走了,保护灵山的职责就靠你了。”
“不要,爷爷不要走。小螭,小茕他们都没了,要是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不要走。”鹿自清抱着槐树的双手更加用力,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对方离开。
槐树精长长的叹了口气,意识慢慢涣散。他口中呢喃道:“阿景,我终于来找你了。你的期望我都做到了,但是这一次我却辜负你的期望……”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树妖的气息也渐渐淡薄直至消失。
鹿自清感受到了怀中抱的槐树没有了以往的生气,变成了一棵死树。他依旧不肯放手,就这样紧紧的抱着,也没有哭。
不知抱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手,滑下身子跪坐在地上。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那焦枯的怀叶上,像是在忘川河边开的彼岸花,于凄美而又绝望。一片黑暗颓靡中开出最娇艳夺目的红。红的血映着焦黑的叶,格外刺目。
我一惊,仔细看他的脸,那血痕是从眼眶流下的。眼泪哭干了,只能流出血泪吗?
看着鹿自清就跪坐在那里,不是以往的大声哭泣发泄情绪,而是安静的流着血泪。一滴一滴,像是流进人的心里,能够直接感受到那入骨的绝望与悲伤。
身旁的人动了,他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心上人的面前蹲下,抬手要为他拭干血泪。可是每每都穿过对方的身体,无法直接触碰到。
他一遍一遍的尝试,眼里满是疼惜与伤痛,嘴里温柔道:“小清乖,不要哭。你不是要我陪你吗?我现在来陪你了,陪你多久都可以。我可以陪你到白发苍苍,可以陪你到海枯石烂,我不娶月姬了,我用最华丽的婚礼来娶你,你说好不好?乖小清,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疼,疼得我无法呼吸,像是有无数条虫蚁在啃食我的心,好痛,好痛。你不是最不希望我难过的吗?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虚虚抱着怀中根本触碰不到的爱人放声大哭。哭声嘶哑,悲痛欲绝,令闻者伤心落泪。
看着这一对抱在一起哭。一个隐忍留着血泪,一个绝望大哭,我偏过头不忍心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