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发现,现在所有的事情,开始翻天覆地般有了变化,变到让她来不及去接受。
“你说,我师父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辰妤质问着欧阳子庭。
欧阳子庭想回答她,但是碍于面子,他不忍将现实告诉她,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坦诚相待。
“师父为了救绪嗔,耗尽了大半生的内力,如今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而我,之所以不回皇宫,是因为……”
欧阳子庭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些话来,然后,哽咽地泣不成声。
辰妤安慰他:“你别哭,你说,我听着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的旁边!”
“因为,皇宫已经不是我的了,辰妤,子初他一直都在骗我们……”欧阳子庭不愿相信这个现实,但是,这一切已成定局。
“打仗那天,我之所以让你走,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弟弟,欧阳子初。”
“我恨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所以,就将他的臂膀砍伤,但却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给我使蛮族的傀儡姬迷惑我,那些傀儡姬,将近真人,于是,我抱着她们,哭的昏天暗地。”
“后来,是方昔宴用回梦丹救醒了我,可最后,他回到了北疆的阵列中,不过,却被凤羽墨狠狠地骂了一顿,我一头雾水,方昔宴还安慰我说,这事情与我无关,但他,却被凤羽墨禁足,永远也不能出北疆领地。”
此刻,欧阳子庭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后悔了,后悔欧阳子初之前说的将皇位让给我,然后他再也不出现,我后悔宴会时射中他的那一箭,让他对我更怀恨在心。”
辰妤原本以为,欧阳子初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欧阳子初的单纯,只是表面,而欧阳子庭的单纯,却是深到骨子里的。
他抱着她,无力地说道:“我现在才发现,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江山,而是感情!”
“但他却把你的感情,当做草芥般践踏?你之前不是步步为营,走一步算五步的吗?”辰妤不解。
欧阳子庭听后,狠狠地摔了刚刚的那架古筝:“我生平有一个习惯,就是对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来不设防!你平时看到的,城府很深的我的样子,都是针对那些朝廷大臣的!”
“我倒没有你那样戴着诸多面具,你看我活的多简单,没心没肺,无牵无挂。”
辰妤暗示他,要他走出阴霾。
他也幡然醒悟,然后,真诚的看着辰妤:“现在,我一切都没了,辰妤,你还会跟着我吗?”
“会,我还会帮你重新复国的,放心吧!”
辰妤抱着他,也终于理解了他现在的心情。
然而,他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了,东炎国,我不想要了,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百姓安居乐业的东炎国了,辰妤,同我一起讨伐西炎国吧!”
“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没有意见,对了,师父究竟去哪儿了,我上次把嫣然镯放他那里,他是不是拿走了?”
辰妤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于是问欧阳子庭。
可欧阳子庭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看师父是不肯原谅我了,为了我的江山,他不惜重出江湖,最后,他不但武功尽废,而且因为我受了重伤,我惭愧啊!”
辰妤沉默了,原来,这场战争,改变了这么多人,牺牲了这么多的感情,一切都已经偏离她原本的意愿。
一只雪白的信鸽自窗口飞了进来。
辰妤接住,以为是师父的信,于是欢喜不已。
她还喊了欧阳子庭来看,但是,当她拆开信时,内容却让她大失所望。
前半部分是清秀的小楷,后半部分则成了工整的行书。
“辰妤,展信好。
朝廷发生政变,吾无能为力,遂潜伏在暗处保护小皇帝,当初他年幼,尚不懂朝政,遂把政权让哥哥抢了去。
而今,丞相慕容凰许请求辞官归隐,守城将军祁如歌对朝政虎视眈眈,工部女史想将皇位几度易主记录下来,但引起了小皇帝的强烈不满,所以最近他在忙着更改史籍;
祁如愿还在后宫里威风凛凛的,握着准皇后的筹码,威胁着所有的妃子都必须听她的,大家手无缚鸡之力,只有投靠慕容月歌;
我对你的师父深表遗憾,不能陪他一起终老,那是我此生心里最遗憾的事情,虽然他的心里都装满了你,但是,我相信自己,能够争取到属于我的幸福。
看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我是谁了,对不起,我消失了这么久,翻阅了许久的史册,才明白你不是凤羽曦的女儿,但我还是愿意和你结义。
友:你并未了解的绪嗔。”
她本以为,这场战争的意义,在于帮东炎国平定蛮族,可没想到,她最在乎的人,都背叛了这个国家!
虽然,她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但是她自幼在这个国家的境内成长,若不是这个国家,她早就饿死街头了。
危难之时,是征战天下,满脸是血的“父亲”慕容凰许救了他,可最后,他却帮了;
生病之时,是武艺高强,细致入微的红嫣照顾她,始终不离不弃;
中毒之时,是清秀俊逸,潇洒若风的师父为她整夜整夜的研制解药;
然而,这些人都离她远去,现在,只有欧阳子庭陪着她了。
想起哥哥,她猛然站了起来:“那我的哥哥呢,我的哥哥去哪里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意图谋反,原本应是与我们的合作,可他却趁乱偷袭我,后来被祁将军抓了,我就再没见过他,辰妤,你当时出现的可真及时,你若没有出现,蛮族早应该是我的了!”
欧阳子庭喜怒无常,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上一秒还在对她笑得如沐春风,这一秒,他就开始心有不甘。
他先用右腿抵住她的左腿,然后将她逼到墙边,接着用左手狠狠地攥着她胸口的衣领,右手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的眼睛通红若嗜了血,眼神倨傲,愤怒已经填满了他的思绪。
他用匕首抵着她的锁骨,似是要和她纠缠不休,但是他这个动作十分亲密,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要进行鱼水之欢。
她低下头,默默数着这把匕首离脖子还差几寸,然后她发现匕首并没有离脖子很近时,悬着的心总算如释重负。
“辰妤,这把匕首你还记得吗?”
这句话的语气,似是他在自说自话,又似是他在问她,他的眼睛微眯着,任谁都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感情。
这把匕首是黑色的,和平常见到的匕首,没有什么不同,可颜色却是和嫣然镯是一样的,刀柄用罕见的千年寒玉制成,用手握着,有股透彻的清凉,这把匕首的刃通体透亮,站在辰妤这个方位看,特别像是无形之刃。
辰妤觉得它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又好像前不久在哪里见过,可记忆里,又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突然间,她恍然大悟:“这是当时宴会,你提前跑到了碧玺宫,然后把它提前在鹤顶红里泡好,接着将它与冰玉箭的箭头相连,最后,用它把小皇帝逼走了!”
“记性不错嘛,不过,辰妤啊,你说,要是我的好弟弟欧阳子初,他知道了这把匕首是你的,你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他玩味的笑着,将墙边的辰妤搂的更紧了,可这时的欧阳子庭没有料到,下一秒,是他此生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辰妤觉得自己太压抑了,于是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发疯般的一下子刺中他的心脏,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她痛哭流涕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亏他还将你当兄弟,你为什么要在我快要爱上你的时候,对我的心狠狠一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欧阳子庭?难道,我只是你们用来进行权谋的棋子吗?”
“你爱上了我?哈哈,辰妤,我的好辰妤,你也不想一想,谁会爱上自己仇人的女儿,我当初追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她的女儿,可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都清楚了,注定了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那就不要在一起好了!”
欧阳子庭面目狰狞的看着她,然后哈哈大笑,一旁守门的侍女看得毛骨悚然,于是一溜烟似的全跑了。
听到后半句话时,辰妤愣住了,她问:“是谁,我是谁的女儿,你说啊,你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讨伐西炎国?”
“不必了,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走,之前没有你我也不是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吗?没有慕容月歌那个女人,我会过得更开心,更风流倜傥。”
欧阳子庭拿出腰间的金丝酒馕,敬了敬辰妤,然后,安静的倒下了。
辰妤看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杀了人,于是惊慌失措的大喊:“快来人啊,紫竹,碧桃,流歌,年墨,你们都去哪儿了?你们的主人,快要命不久矣了!”
“辰妤…能…此生还能看到…看到你对我这么在意,我已经…已经很满足了,你知道…知道吗,我在这把匕首上淬了失魂散,中毒的人,会进入幻觉,但不会……不会轻易的死去。”说完,他就闭上了眼。
看来,他还挺会为自己留一手,心比她的都细,还让天下万千女子活不活啊?
现在看着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欧阳子庭,突然间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地上,她真的不适应。
于是,她飞鸽传书,请求宋羡帮忙,但是,宋羡却一直迟迟的不肯给她回信,她急得慌,索性直接找了一辆好一点的马车,将欧阳子庭搬上车。
向北山她知道,整座山的附近,基本上都是草药,没有一株没有用的杂草,可若要救他,这些草药是没用的,因为它们都是温和的草药,不具有任何攻击性,这是因为心毓师父在安家的时候,为了避免恶人作恶而亲自种的。
马车不算太豪华,所以应该引起不了那些人的注意,而且她穿了男装,应该能够成功的躲过官兵们的追捕吧?
还好她不久前从师父那里学习的易容术,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将欧阳子庭易容成祁如愿,然后把自己打扮成心毓师父。
这一路上都出奇的安静,确实没有人打扰她。
不过,她似乎又听到了上次那群蛮族士兵们的声音。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小娘们准备夜袭我蛮族营帐,哎,战争结束了这么久,现在想了想,可真的让人后怕,没想到威震四方的明庭将军,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