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栗沉默了一会儿,说:“雷征做事的基本原则,是明哲保身,或者是步步设防,或者是给自己留好足够的后路退路。雷征其实心里应该是明白伍德做的事情的,知道伍德是涉黑的,知道伍德一定是干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违法犯罪之事的。
他目前和伍德合作,是因为两人之间有共同的利益,有共同要对付的人,两人之间可以互相利用,伍德利用雷征做自己的保护伞,雷征利用伍德为自己的前程铺路,各取所需,整垮老李其实就是雷征和伍德密切协作的结果。
我的认为是当时他们以李舜作为切入点,在捣鼓李舜的过程中,伍德应该其实一直在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明着在李舜和刁世杰之间斡旋不偏不倚,但其实他暗里一直是在挑拨和协助刁世杰的,刁世杰只是一个工具,只是一个牺牲品,是雷征和伍德共同利益的牺牲品。
按照雷征的行事风格,如果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就绝对不会让自己涉足伍德的事情太深。他会保持这样一种状态,那就是他虽然和伍德密切合作,但随时他都要保证能让自己脱出来,一旦伍德犯事,他能让自己安然抽身,会把屁股擦得干干净净。如此,他会尽量多掌握伍德的一些事情,但会尽量避免让伍德知晓自己的事情。
所以说,雷征和伍德之间的合作,表面上看起来亲密无间,其实也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不光雷征有,伍德其实也有。伍德自己捣鼓的很多违法犯罪之事,比如贩毒,甚至其他性质更严重的,他未必会让雷征知道,甚至会隐瞒很多,他更多是让自己以红色资本家的面貌和雷征打交道,顶多掺杂一些无关痛痒的江湖之事……”
老栗的分析很深刻,似乎在雷征和伍德的事情上,他一直没有停止思考,他似乎想得更远更周末更深。
我沉思着,琢磨着老栗的这些话。
今天知晓的这事对我内心震动很大,我有两个没想到,第一没想到伍德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将魔爪伸向了三水集团,意图将三水集团的巨额财富据为己有,甚至因为我和老栗的关系,想让老栗家破人亡。为了达到自己的罪恶目的,伍德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的,老栗并非危言耸听,依照老栗多年的人生阅历和经历,他做出这样的判断绝不是空穴来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第二点,我没有想到老栗早已对此事有所觉察,不动声色地在观察着这一切,他的洞察力何以如此敏锐?似乎,虽然老栗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对策,但似乎他并不畏惧恐慌,甚至还很淡定从容。老栗的这种从容让我不得不佩服,但心里还是隐隐感到担心。
可是,从老栗刚才和我说的话里,似乎老栗虽然不慌不忙,但其实他的内心里对伍德还是不敢小视的,是高度戒备的。似乎和伍德的这场斗争,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样一想,我心里又有些乱了,没有底。我希望老栗能给我交个底,但他却没有。
我感到,这场和伍德之间的斗争,随着范围的扩大,随着伍德将魔爪伸向三水集团,越来越白热化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凶险了。
我暗暗决定,决不能让伍德对老栗和三水集团造成任何伤害,我即使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老栗的安全,包括夏纪甚至夏雨。
虽然我没有答应老栗做他的儿子,但不知不觉间,我和老栗的关系已经情同父子了。
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决心未必就一定能阻击了伍德的强大攻击力,同时老栗也未必一定会要我出手帮助他,但我会努力付出全部的力量。
目前的伍德似乎是在两条线作战,一条线是李舜,另一条线是老栗。李舜这条线渐渐公开明朗,老栗这条线似乎还在隐蔽中。伍德此时开辟第二战场的用意似乎一方面是要夺取老栗的巨额资产,另一方面似乎是要为自己和李舜的斗争扫除障碍。
如果得以实现,伍德就是一举两得了,任何一个方面的收获都是巨大的,特别是老栗的巨额财富。
而至于伍德到底要如何在第二战场获取胜利,到底他要采取那些诡计,我目前不得而知。不单我不知,似乎老栗也只能是等待观望。
似乎,在第二战场,伍德掌握着主动权,进退收放自如,但老栗似乎也没有多么被动,他似乎在不动声色地放长线,似乎在运用欲擒故纵的战术。想起老栗和我说过的那句话:欲让其亡必先其狂。
对于我来说,我下一步似乎很快就要在三条线上斗争,一条是金三角李舜那边和伍德势力的缠斗。另一条是在伍德的第二战场三水集团协助老栗的自卫反击。虽然老栗现在不需要我做什么,但我还是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至于第三条,那就是在圈子里的斗争,要确保秋彤的安全不受侵害,要保护好自己。要想更好的保护自己和秋彤,就必须要爬得更高攫取更好的位置掌控更大的实力。
到目前为止,我依旧不知道老栗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有多深奥的关系和背景,我只是知道他似乎面对任何危险都坦然自若都从不慌乱,似乎他只是一个退役的商场老叟,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爷子,但似乎他又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似乎他具有十分巨大的能量和能力,只是他轻易不去动用。
眼前的老栗让我感到困惑感到未知感到神秘,但当我这样感觉他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认定他其实就是个十分简单的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因为他在我面前的表现实在让我无法把他和大隐于市的高手联系起来。
老栗实在太普通了,甚至显得有些老态。
我眼神直直地看着老栗。
老栗看着我笑了:“小克,这么看我干嘛,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是谁……”我喃喃地说。
“我就是我,我是三水集团的创始人,我是你爹。”老栗风趣地说。
“额%除了这些,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是夏纪的爹,是夏雨的爹。”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你说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栗。
“我说木有了。”
“一定还有!”
“哦,如果还有的话,那我就是以后夏纪孩子的爷爷,是夏雨以后孩子的外公。”说到这里,老栗的眼皮突突跳了一下,接着又笑。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想的够长远了。”
“当然,你以后的孩子也可以叫我爷爷。”老栗说。
“为什么是也可以呢?”
“因为……”老栗的眼珠转了转,“因为你不肯做我儿子啊,所以只能是也可以喽。”
老栗的解释似乎有道理,说得过去。
和老栗分手后,我回到集团,孙栋恺不在办公室,估计还在不知哪个窝里醒酒。
我虽然不知道,但他的驾驶员肯定是知道的。
我去了秋彤办公室,她正在看报纸,沙发上放着一条围巾。
“你买的?”我问秋彤。
“曹总刚走,这是她买了送给我的,她说上午和孙董事长家属一起去逛银泰了,看到这条围巾很漂亮,就买下来了,说是和我很适合。”秋彤说。
我拿起围巾看了看,然后放回去,说:“曹莉送你礼物,不安好心。”
“呵呵,也不能这么想人家,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能赚人家的便宜,正琢磨着买个什么礼物回赠给她呢。”秋彤说。
“可以,不赚她的便宜。”我说,“这个曹莉,鬼心眼多了,你要格外提防她,在她面前说话做事尤其要注意,不要被她抓住什么小辫子。”
“我没有扎小辫子啊,怎么抓呢?”秋彤呵呵笑着。
“严肃点,我说的是真的!”
秋彤不笑了,点点头:“嗯,我知道的,我会尽量注意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说了一句。
秋彤的眼神有些黯然,垂下眼皮。
“问你个事。”我压低嗓门看着她。
她抬起眼皮看着我:“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现在还在和吉建保持联系?”我说。
秋彤没有说话,看着我。
“你到底和他在捣鼓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秋彤沉默了片刻,接着摇摇头,轻声说:“我的事不需要你掺合,我们没有做任何坏事,我们做的事,早晚会大白于天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我不会告诉你。”
“不行,你得和我说,必须说!”我蛮横地说。
“我说了我的事你不要掺合,我不希望你干涉我的事情,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对我讲话态度如此蛮横无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你来过问。”秋彤的口气变得有些强硬。
极少见到秋彤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一时怔住了。
秋彤看到我发怔的样子,缓了口气,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真心感谢,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多关心关心海竹,将精力放到自己的婚姻和家庭上去,我的事,我的路,我自己做,我自己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事该怎么走路。
我们之间,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该面对的都要用责任和勇气去面对,一味的侥幸和拖延都是徒劳的,现实就是现实,我们都必须要面对现实。以后,我们可以做很好的同事,做很好的朋友,但,仅此而已……”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秋彤的眼睛有些发潮,而我的眼睛此时也不由潮湿了。
我知道秋彤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我知道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的真实感受。
祝福和祝愿,本能和本性,痛苦和挣扎,迷惘和彷徨,无助和无奈,凄凉和凄苦。
我愣了半晌,不想继续呆下去让她更加难受和痛苦,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出了她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