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就像被某种带着尖刺的东西扎了一下,微微地钝痛起来。
“主子,冰袋送过来了。”冷月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放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了谁似的。
“拿过来吧。”慕容宸定定地看着郁暖,头都不抬,只伸出了一只手,摊平。
冷月看着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阻止道,“主子,还是让我来吧。”
慕容宸抬眸,看了他一眼。冷月浑身一颤,连忙将冰袋恭敬地放到慕容宸手上。
“毛巾?”
冷月将毛巾递给慕容宸,慕容宸就着烛火,仔细地将冰袋放在郁暖额头上,同时还用毛巾擦了擦他的嘴角。
冰凉的感觉袭来,郁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周围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一片清凉,她忍不住低低地轻喃了一句“舒服。”
慕容宸因着这句话微滞,下手时一不小心加大了力道,郁暖立刻龇牙咧嘴地叫起来:“疼啊,疼!你轻点行不行?”
冷月连忙紧张地偷瞄慕容宸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预料中的生气,相反嘴角还轻逸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疼死你。”他道。
冷月一囧,蓦然感觉气氛怪怪的,微微有些难受,自己完全不与他们在一个时空一样。
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见慕容宸没反应,他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再这么待下去,他感觉自己会窒息的。
过了一会儿,郁暖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正在忙碌地慕容宸扫了她一眼,问了一句,“怎么样,好点没?”
“还可以。”郁暖没看清是谁,下意识回答,等她再回味一下那声音,顿时发现坐在床边照顾她的人居然是慕容宸。
这下子,她顿时清醒了!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照顾我?”她顿时挺起了上身,却因撕裂了身上的伤口,不得不痛叫着咬牙重新躺回去。
“哎呀,好疼……疼……”
“乖乖躺着。”慕容宸军旅出身,照顾人的手法还算比较专业。
郁暖怔怔地望着他,微微出神。
人们常道,认真的男人最帅,最让人心动,古人诚不欺我啊!
正在安静的时候,慕容宸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突然道:“我杀了!”
“啊?”
“欺负你的人,我杀了。”简单一句话,语气平平。
郁暖此时脑袋还不清醒,便随便接了一句,“哦。”
几秒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慕容宸说了什么,不由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把那些人都杀了,所以,他在替自己出气?
任郁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备受欺凌的时候,居然是他为她出气,为她报仇!
可是,为什么呢?
郁暖不是那种藏得住秘密的人,当下便呆呆傻傻地问慕容宸:“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慕容宸挑眉,不耐烦地说:“没有为什么……碍眼!”
说完这句,慕容宸就开始安静地为她上药,不再答话了。
郁暖撇嘴,皱眉道:“切,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负你!别的人,谁敢欺负你,我就弄死他!结果你只说自己觉得碍眼,是不是不碍眼你就不会杀他们了呀?”
“……对。”在慕容宸看来,觉得他们碍眼和不能让别人欺负她是一件事,然而对于郁暖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所以问出这句话之后,心情就莫名感觉得烦躁。
慕容宸也不是个话匣子,所以空气中一时陷入了死寂。
“脱衣服,我给你上药。”过了许久,慕容宸主动说话,打破了沉寂。
郁暖心中咯噔了一下,挑眉气冲冲地说:“慕容宸,你太气人了,你继续在这里会把我气死的,你出去,让元宝进来。”郁暖头往里偏了偏,闭着眼睛不想看他。
慕容宸蓦地停手,盯着郁暖绷紧的脊背,一时噎住了。
郁暖咬紧嘴唇,她知道这样做对慕容宸太不公平,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她不会脱衣服,也不能脱衣服。这些事,还是省省吧。
慕容宸抿住嘴唇,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大步离开。
郁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房间中,她才松了口气,心中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不一会儿,元宝就进来了。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有点蒙圈,看见郁暖的时候就隐隐明白了。
“你之后就跟着我吧,当我的书童,你心很好,又聪明能干,不应该被埋没,还有,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该打你。”
元宝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小姐,你的做法是对的,如果不是你把我打晕还扒了我的衣服,你根本逃不出去……栖容小姐今天敢当着这么人打你,如果你继续呆在那里,迟早会被他们打死的。”
“谢谢你理解我。”郁暖朝他笑了笑,让他走到屏风后。
元宝不明所以,却依旧乖乖听话。
郁暖捡起桌子上的药膏,慢吞吞地爬起来给自己上药。
比起脸上的,身上的伤痕才叫触目惊心,如果不是她皮糙肉厚,现在早就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凤栖容,这顿打,我一定会和你算得清清楚楚!
“嘶……我去……”
郁暖五官皱在一起,元宝在屏风后面不停安慰他,男女有别,他是清楚郁暖性别的人,所以一直乖乖地站在屏风后面,不敢越雷池半步。
门外,慕容宸站在台阶上,安静站着,冷月立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听着屋里的动静。
等里面的声音安静下来,慕容宸才冷冷挥袖,大步去了书房。
夜色渐深,镇南王府里灯火通明。
凤青坐在上首,下首站着凤栖容和凤风华。
凤栖容到现在还显得神色恍惚,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慕容宸那差点要杀了她的眼神现在依旧在他脑袋里回想。
“栖容,这次你闯了大祸了。”凤风华淡淡地说,她眼中有种强烈的谴责。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她只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可怜庶女,任你欺凌!”凤青坐在台上,冷冷地说。
凤栖容一下子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求饶道:“父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够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我有大用处吗?你真是愚蠢!”
“父王!”凤栖容不住地擦着眼泪,颤抖着缩成一团。
上首的凤青看到她如此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凉凉道:“算了,别哭了,你除了会哭还会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凤栖容哭声不断,凤青心里烦躁得很,挥手让侍女把凤栖容扶了下去。
待凤栖容出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了,凤风华上前一步,微微抿嘴笑道:
“父王,女儿以为,今天被往来的宾客看到我们家的笑话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有大大的益处。家宅不宁,哪有气度威势可言?他们越是对我们毫不设防,就越方便我们低调行事,养精蓄锐。”
凤青看着自己这个最最宠爱的女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夸赞道:“你说得对,其实我留你在京城,也是这个意思。你留下,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向南越国皇室投诚的信号,只要你在京城中,就代表我们镇南王府绝对不会造反。明天我就要走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派人来接你回洛城。”
凤风华勾唇轻笑,绝色倾城,“父王,我一定会在京城好好待着,等着您有朝一日揭竿而起,端掉这不可一世的南越王朝!”
“哈哈哈哈……生女如此,父复何求啊……只是可惜,你七妹妹那般容貌,天生就是要成为祸国妖姬的,然而让九皇子见了她穿男装的样子,她这辈子便只能扮个男人了!”
“父王,你高估七妹妹了,祸国妖姬要的不只是美貌,还需要脑子,这东西七妹妹可没有,整个凤家,不,整个天下……”凤风华轻轻仰头,红唇妖艳惑人,“只有我,才配做那祸国妖姬!”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女儿……父王等着你把京城弄得一团糟,到时候,父王一定拿南越国皇朝皇子们的项上人头来为你庆贺!”
凤风华掩唇轻笑,明眸皓齿,别有深意地道:“父皇,一言为定!”
“哈哈哈哈……”凤青抚掌大笑,猖狂的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好远。
第二天清晨,凤青离开京城,凤栖梧和凤燕纯跟随他回洛城,凤风华、凤栖容、凤羽西留在京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一同留下的,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郁暖,名字虽然像个女子,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与凤羽西一样,他也是凤青的义子。
各地的藩王见了,也纷纷把自己看重的儿女送到京城来,皇上为了褒奖凤青的带头作用,赏了他黄金五百两,封了凤风华为平乡县的县主。
这平乡县可是江南一处极肥沃极富饶的县城,别看它占地面积不大,但可种植许多稀罕玩意,这些东西都是北方不常见的,如果管理得当,收入不成问题。
凤风华得了这座县城,可想而知,皇上是有多看重她了。
慕容宸下朝回到府中,郁暖还在酣睡,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将郁暖叫醒,他要告诉她的这件事,对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