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仁久?”慕容宸眼前立时闪过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那个少年,那个出现在玉堂春的少年,那个目光阴沉、眉宇郁结的少年。
“是他吗?”
郁暖矮下。身,着急地问:“怎么了,这个香囊有问题吗?”
“它里面装的香料寻常人闻不出来,但是对经过特别训练的人来说却极为敏感,他们可以利用这个香囊进行铺天盖地的追踪。”
“什么?”郁暖立刻心惊胆战,手中的香囊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我这就扔掉它!”郁暖咬紧牙,拔腿往外跑。
“等等……”慕容宸拉住了她的手臂,缓缓摇头,“没用的,你身上已经染上了它的味道……”
郁暖瞪大了眼睛,祝仁久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为什么要下这么狠毒的手,为什么一定要她的命!
“那我们快点跑,离开这个鬼地方!”
慕容宸眯起眼睛,缓缓摇头:“不,他们已经来了……”
“那更应该快点离开啊!”郁暖死死抓住他的手,双眼通红。
“离开?你和我吗?”慕容宸微微挑眉,唇角翘起的弧度格外讽刺……
郁暖身子一颤,有些怔忪,五指因为用力,骨节苍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身上有追魂香,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一路被人追杀?”
他慢吞吞地说出来,华丽而低沉的声音依旧磁性动听,然而郁暖却脸色苍白。
“你不过就是利用我,让我为你抗刀子罢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每一次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郁暖只觉得喉头无比酸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有沉默。
“还不走吗?一定要将杀手引来,等我与杀手两败俱伤,你才肯走吗?”
“我……我真的是因为担心你!”郁暖泪流满面。“我不想走,我们一起走行吗?”
“一起走?郁暖,你的心怎么这么恶毒,你非要亲眼看着我死是吧,滚啊!”慕容宸指着洞口,那阴戾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郁暖狠狠跺了跺脚,飞快跑开。
“等等,骑马走,跑得越远越好,最好能将杀手引开,不要连累我!”
郁暖实在忍不住了,扭过头大吼道:“慕容宸,你放心,我一定会跑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想见我,下辈子吧!”
郁暖吼完,转过身,飞快冲进雨帘!
她废了好大的劲才爬上马,哭着离开。
她不知道,身后的慕容宸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突地,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像花朵一样在地上绽放,妖艳至极……
此时,主帐。
慕容瑞泽在帐中转来转去,坐立难安。
皇后坐在凤椅上,神情憔悴,然而若仔细观察她的眉眼,就会发现那憔悴中竟隐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欣喜。
下一刻,一个侍卫走进来,慕容瑞泽立刻迎上去,着急地问:“怎么样,有没有皇儿的消息?”
侍卫咬牙道:“回皇上,并没有找到九皇子。”
“没有?你们认真找了吗?”
“回皇上,方圆几百里之内,我们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九皇子和凤公子啊!”
“滚!给我找!继续找!要是找不到皇儿,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
侍卫虎躯一震,连忙退下。
慕容瑞泽回到椅子上坐下,拳头恶狠狠地砸在扶手上,脸色铁青。
皇后瞧了瞧他难看的脸色,上前宽慰道:“皇上别急,也许是奴才们太粗心,将宸儿漏了过去……”
“别急?宸儿可是我南越的战神!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南越怎么办?”
皇后强压住怒火,轻声道:“依臣妾看,霆儿,酷儿,陆儿这些孩子都不错,也未必比宸儿差!”
慕容瑞泽将她的话打断,红着眼怒吼道:“你这说得什么话,宸儿现在生死未卜,你就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小心思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满门心思地争权夺利,你有母仪天下的样子吗?”
“皇上!!!”
“够了,你先下去吧,我头疼,我要休息了……”
皇后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转身出了营帐。
外面的雨又大了些,另一处营帐里,慕容澈被人五花大绑,几乎绑成了粽子。
“你干什么!放开我!”慕容澈大吼,然而对面的人虽然颤抖,却无人应答。
“我警告你们放开我!快点!小心我脱困之后灭了你们!”
小太监浑身颤抖着,勉强说:“殿下,您不能出去,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我们担心您的安全!”
慕容澈双目血红,额头上的青筋因为用力,根根紧绷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命令你们快点放开!”
“殿下!不可以,殿下,求您了!”
“啊啊啊啊啊……”
听到怒吼声,郭太傅从外面进来,一眼就对上了慕容澈血红的双眼,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幸亏身后进来的将领将他扶住了,不然他恐怕就要在所有人面前摔一个大跟头了。
“殿下,你冷静一点!”郭太傅站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
“郁暖出事了,你现在放开我,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
“殿下,你认真想一想,凤公子身份特殊,你切不可为了他毁掉自己的前程啊!”
慕容澈疯狂摇头,大声吼道:“不,你不懂!整个南越只有他对我好,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郭太傅听着那声“不活了”,顿时怒从心起,他也不知道怎的,恶从胆边生,一巴掌打上慕容澈的脸!
慕容澈的脸被重重扇到一边,嘴角竟然有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他面容变得愈加狰狞,整个人染上浓重的暴戾!
“殿下,你将来是要做皇上的人,为了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你难道就不感到羞愧吗?”
“你如何对得起我,如何对得起追随你的人,你这样子,真是让人心寒!”
郭太傅也不管慕容澈怎么想的,他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慕容澈怔在原地,轻轻抿唇,没有说话。
郭太傅见他冷静下来了,大步走出营帐,吩咐侍卫看好他,匆匆离去。
雨越下越大,郁暖在雨中疾驰,一个劲儿地颤抖。 她朝着东面跑,渐渐的,树林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平原。
她原本与元宝约定的是下午离开,没想到中途发生了这么多事,到了晚上她居然还疲于奔命。
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等再睁开眼睛,摇摇头,她才感觉好了一点……
元宝肯定不会离开,他还在那里等着她……她扭过头,回望着自己来时的路,只见那夜色中的东郊就像潜伏着的巨兽,择人而噬。
她不知怎的,心中一慌……有一股刺骨的寒冷穿透五脏六腑,沿着经脉逼袭到心脏。
她捂住了心口,复杂地盯着郁郁葱葱的群山。
不!
不对!
为什么她跑了这么久,杀手都没有追上来?
为什么慕容宸让她骑马走?真的只是想让她快点远离他吗?
还有……既然那个香囊有问题,慕容宸为什么不扔掉,反而还搁在了自己身边。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她觉得最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慕容宸起身让她走的时候,虽然离开了石头,却倚在了石壁上,为什么……
一幕幕画面,一点点细节在她眼前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她猛地想到了什么,死命捂住嘴巴。
他靠在墙壁上……是不是因为,他已经连最基本的,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当时她注意到,他周身有淡淡的黑色,她以为是阴影,现在看来是不是血?
因为洞穴黑暗,所以她将血看成了黑色。
……
她猛然抽马,转身往回跑!
马跑得很快,风猎猎作响,吹乱她的头发。
她眸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烧,她的心就像被谁捅了一个大窟窿,空荡荡的……
无穷的愧疚化作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身躯碾压成粉末!
也许!
杀手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她!而是慕容宸!
那些杀手也不是凤风华派来的,而是祝仁久!
她才刚刚和凤风华谈判完,凤风华哪有时间布置如此精密的刺杀。
一环扣一环,如此精巧……
如果她在慕容宸心里毫不重要,如果她没有佩戴上香囊,如果她没有参与狩猎,计谋就不会成功!
可是……祝仁久将这些因素都猜到了,他甚至比郁暖自己看得都清楚!
这个局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绝杀!
是在他被人欺凌,受花妈妈收留,蓄意接近她的时候,还是在他换上胡袍,神采飞扬,打马球的时候,还是早在她游玩踏青,那个人故意为难她,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时候……
这个人终日潜伏在她的身边,居心叵测, 她却枉然不知!
甚至,要杀她是其次,他想要慕容宸的命!
为什么!
心急的快要跳出胸膛,她大力挥舞着马鞭,只求能赶上见慕容宸最后一面!
这一刻,天地旋转……
自由、未来、幸福,她都不要了!
她只要慕容宸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