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你,你怎么来了?”
郁暖没理他,径自朝里面走去。
“郁暖,你千万不要……”
郁暖将他推开,迈步继续往里面走。
“郁暖!”慕容风妄想攥紧她的手,带她离开,然而她却挣脱了,只一个劲儿地往里面走。
“郁暖……”
郁暖一步步走上了台阶,走进院门,走入了正厅,正厅中央安放着一具黑色的棺椁,和她在路上见到的那具一模一样。
她垂下头,定定地看着那具黑色的棺材。
“小少爷,节哀顺变……”管事仍然是这句话。
郁暖一边走,一边抚摸着棺材,沿着棺材转了一圈。
“主子……”元宝担心地看着郁暖。
郁暖走完一圈之后终于收回了手,静静地立在原地,然而元宝却知道,越是平静的外表下,越可能潜藏着惊涛骇浪。
“户部侍郎石中瑞到!”门口的唱喏声传来。
一个中年男人慢步走进来,他妹妹是贵妃娘娘,他亲外甥是十七皇子,他就是国舅爷,地位自然要比其他大臣高出一头。
他人还没进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就已经先传了进来:“九皇子,我来看看你,如果不是你保卫着南越国的百姓,南越国哪有今天的繁荣昌盛,你是南越国的大功臣,也是我们的大功臣!九皇子,你怎么可以年纪轻轻地就走了呢?”
他身后,另有几个家丁随着,帮他拿着贡品。
管事立刻派人将他手上的东西接过。
“九皇子走得时候,我没有亲自去送行,如今再见到,居然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求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吧!”
石侍郎哭得凄惨,如丧考妣。
前来参加祭奠的人们面面相觑,觉得石侍郎实在是太夸张了,但事关九皇子的祭奠,他们便只皱紧了眉,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
“这……石侍郎,实在不是老奴拒绝,可是主子的棺椁是不能随便打开的,如果打扰到主子的休息,这可怎么是好!”管家显得为难,实在是石侍郎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我只是看一眼,难道看一眼都不行吗?九皇子是英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看他!”
“不行啊,侍郎大人!”管家连忙阻拦,石中瑞身边的家丁顿时将他推开。仓皇中,管家看到,一个家丁的眼皮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他怔了一下,那个家丁连忙将自己额头上的疤痕掩盖住。
“你们想干什么!”慕容风刚才一直在门外站着,此时进来,一看到管家居然被个强壮的家丁推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跑过来扶住管家,关切地问,“管家,你没事吧!”
“没事,十一皇子,你快拦住他!”管家着急地说。
慕容风将管家护在自己身后,怒气冲冲地问:“石大人,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准备不管我们的意见,强闯吗?”
“十一皇子,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我们什么都不准备干,我们就是想瞻仰一下九皇子的仪容,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们吗?”
“逝者已矣,你们这样是想做什么?”
“十一皇子,我们只想看一下。”石中瑞耐心用尽,不想再与慕容风周旋了,他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个家丁顿时冲上来架住他。
慕容风根本没把这两个家丁放在眼里,然而等他们架住他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这两个家丁的力量居然大得出奇,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石中瑞快步走到慕容宸的棺椁前,如鹰般犀利的眸子在棺椁上缓缓顿了一下,接着立刻伸手去掀棺盖。
而这时,一直乖乖站在旁边的郁暖突然抬起头,朝石中瑞猛地撞了过来,手中的匕首狠狠朝他的手腕划去。
石中瑞一时没有防备,手臂上被她划开一条长长的大口子,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告诉你,不许碰!”郁暖死死盯着他,并不见她面上如何生气,但是偏偏有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量,逼得石中瑞一时说不上话来。
“给我把他拉住!”石中瑞身后的刀疤男猛地挥手,原本站在石中瑞身后的那群家丁们顿时冲上来,将郁暖死死抱住。
元宝冲上来与那些家丁厮打,家丁们几记重拳,就将元宝的头打到了一边,打掉了门牙。
“你们放肆!”慕容风看着这一幕,更加惊怒。
此时,虽然正厅里面还有不少大臣,但都被这一幕吓坏了,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打开!”石中瑞命令他身后的刀疤男,刀疤男二话没说,径直上前,将棺盖推开。
一股腐臭味袭来,郁暖的距离比较近,她看见了里面的慕容宸……
这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只能隐隐辨认出轮廓是慕容宸无疑,但是五官却看得并不清楚,他像是生前遭受了格外残忍的折磨,四肢诡异地扭着,郁暖才看了一眼,老管家就冲上来捂住了她的眼睛,不住地低嚷:“不要看,不要看!”
郁暖从喉咙中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她就像小兽一样扑腾起来,死死反抗……管家蒙着她的眼睛,满眼心疼。
刀疤男盯着尸体看了半晌,他用剑在慕容宸的身上挑来挑去,直到看到脖颈上的一颗小痣之后,他才确定这具尸体就是慕容宸的,缓缓收剑。
“啊啊!你这个畜生,你在干什么!”
慕容风怒吼,让他怎么忍受,在九哥自己的府中,九哥的尸体居然惨遭侮辱,他的灵魂到死也无法安息。
刀疤男抬起头,这一次,他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走到石侍郎身边,与他相视一笑。
石侍郎转眼就明白了,棺椁里,居然真的是慕容宸的尸体,慕容宸真的死了。
“好,我们也吊唁完了,我们就先走了……真是的,十一皇子,我们也并没有恶意,你早答应不就好了吗?还非得让这些卑贱的人触碰您高贵的身躯,您不嫌脏吗?”石中瑞笑着说,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
慕容风只想吐他脸上。
可是现在九哥已经死了,他无兵无马,无权无势,他就是想打石中瑞一拳都做不到,石中瑞是朝廷命官,又是石贵妃的亲哥哥,而他呢,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好了,放开十一皇子吧,不然小心十一皇子得了自由,将你们全部剁了。”
石中瑞尽情嘲笑着他,领着一众家丁大笑着朝门口走去。
然而下一刻,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却直直阻住了他的去路。
石中瑞抬起头,却看见慕容瑞泽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怔,蓦地,巨大的慌乱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只能期望皇上并没有听到他刚才的那番话。
慕容瑞泽朝正厅看了一眼,正看到郁暖和慕容风全都一脸恨意地看着石中瑞,他眼底掠过一丝深意。
“爱卿着急着走吗?”慕容瑞泽无意间问。
“不,臣不着急走。”石中瑞跪下来,恭恭敬敬地道。
“看刚才的架势,你已经提前帮朕看了九皇子的遗体,你有什么感想啊?”慕容瑞泽挑眉,盯着他的脑袋。
郁暖、慕容风同一时间抬头……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这个问题,顿时皱紧了眉。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皇上为什么这么问。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感想?”就连石中瑞本人都呆住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清楚慕容瑞泽的意思。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对的。
“怎么,你没有感想?”慕容瑞泽语气中的冷意更浓烈了。
石中瑞猛然感觉自己的心一沉,连忙开口道:“臣只是觉得,九皇子生前一定经历了极其剧烈的挣扎,而且,从九皇子的姿势来看,他生前一定很痛苦。”
“没错……”意外的,慕容瑞泽徒然插嘴了。
石中瑞直接愣住了,他不明白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人推下沼泽的,直到完全没有呼吸,他是被活活闷死的,死前经过剧烈的挣扎,可是并没有用,因为有人看着,不让他爬上来……你说,他惨不惨?”
惨不惨……
“陛下,你怎么知道?”石中瑞汗流满面,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攥紧,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出。
“我怎么知道……我的宸儿,他托梦给我了,他说,他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那该死的地图害死的。”
“地图?”石中瑞一听,连忙道,“陛下,郁太傅赤胆忠心,偶有疏漏之处,也不能算作大错,郁太傅毕竟年纪大了,可能对于很多地方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了,这个也是可以原谅的,对不对?”
“对,当然对。”慕容瑞泽笑着说,此时,他居然还能笑出来,但也就是这个笑容,让他显得更为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石中瑞的心越发地慌乱,不停用袖子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您到底怎么了?”
“你真的要听吗?”
“陛下……”
“皇儿托梦给我说,他的死是因为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