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晚和傅逸哲刚奔回齐凤宫的时候，齐凤宫的宫人已然在主院中跪成一片。
低低的啜泣声却依旧响彻了齐凤宫内外。
叶向晚侧眉扫了一眼傅逸哲，只见他捏紧了拳头在颤抖。
尽管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可叶向晚仍旧明白，此刻的他恨不得窜向德妃齐氏的寝屋才是。
“皇兄，皇兄！”
刚到转角，傅玄从齐氏寝屋冲了出来，一把将傅逸哲给拦住了。
“皇兄，母妃她……”
“太医呢？”傅逸哲拼命地隐忍着，试图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一些希望。可傅玄满目通红的眸子却让他难以接受。
“五殿下，六殿下，下官当真是没有法子了！德妃娘娘她气血已尽，下官即便是用银针来吊住最后一口气，可也没有任何法子再拖延下去，只怕，唯有半个时辰了！”
太医颤颤巍巍地说着，刚是说罢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傅玄和傅逸哲都顾不上他，皆是匆忙奔进了寝屋。
只有叶向晚慢慢将太医搀扶了起来。
“多谢叶姑娘！”
在这宫中，哪里还有人不识得她呢？
她本想改头换面，可没想到被傅玉珩断了后路，只好重新回到宫中。这样便是一直暴露在傅玉珩的眼皮子底下，她当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太医，德妃娘娘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偏院只有他们二人，贴身宫婢早已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伺候着，根本无人管他们在做什么。
此刻，叶向晚自然是要将事情问个清楚。
她不信，明明前几日齐氏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齐氏一香消玉殒，曲氏的确是多了帮助傅逸哲的理由。若是傅逸哲当上储君，没了母妃的他，只能让曲氏成为太后。难道……
叶向晚心头一慌，惊讶的目光顿时往房间里头扫去。
难道，齐氏是自杀？
“德妃娘娘浑身气血突然以难控之速衰竭，下官已用百年人参进行调整，依旧无法抵抗，如此大势，恐怕是天意了！”太医拼命地摇了摇头，随即抬手去揩额上的冷汗，生怕叶向晚将过错怪在他的身上。
“叶姑娘，德妃娘娘的病情在三日前虽然严重些，但下官与其他大人一同给德妃娘娘开了药方，前两日德妃娘娘容光焕发，我等根本没有……”
“那是回光返照。”
叶向晚冷下了脸，任由那口叹息慢慢地从唇边溢了出去。
“可德妃娘娘不容许下官将此事告知殿下与陛下，下官原以为在药材的调理之下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方才，德妃娘娘突然咯血，下官赶到之时，她气数已尽，下官实在是……”
太医在明里暗里地推卸责任，却不知，叶向晚根本不在意此事到底是谁的过错。
“太医是否觉得，这像是中毒？”
“中毒？”太医一愣，却开始拼命地摇头，“天下哪里有这样的毒药能让气血无声无息地消失？况且，下官与其他太医这些日子来根本没有把出中毒的脉象。”
叶向晚眼见他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便也是有些糊涂了。
“晚儿，母妃想要见你。”
不知何时，傅玄抹着泪水走了出来，看向叶向晚的眸子里充满了艳羡。
叶向晚抿唇苦笑，便是走了进去。
“晚儿！你过来！”
齐氏的声音听起来已然是十分虚弱。
叶向晚绕过屏风，在瞧见傅逸哲恭敬跪在地上的时候立马变了脸色。
“娘娘有何事情要告知，晚儿一定听从。”
只见齐氏面色惨白，摆在被褥之上的双手已然有些僵硬，骨节微微泛青。
眼见她不说话，叶向晚赶紧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榻一边。
“逸哲，你出去吧！”齐氏低低的声音幽沉至极，可听起来，却又像是从天边而来。叶向晚扭头去看，傅逸哲的唇边一片青紫，似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齐氏望着傅逸哲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抽噎了一下。
“德妃娘娘是中毒了吗？”
临死之际，将她单独留在此处，定是有重要事情。
叶向晚琢磨片刻，仍是如此问道。
“晚儿，你还真是聪明呢！”齐氏抬手想要去抚她的发髻，手却又一下无力地垂了下去。
叶向晚赶紧将其捉住，浑身因那冰冷而坚硬的手使劲儿打了个哆嗦。
“晚儿，我过世后，你定要劝劝逸哲。这天下，不能没了他……”齐氏抿紧了唇，说话间，两抹泪水簌簌坠了下来。
叶向晚赶紧找帕子替她擦拭，可双手却反过来被她一下紧紧抓住了。
“用我的命，换他一个机会，值了。”齐氏仰头苦笑着，“只是可惜了玄儿，没了我，他今后又该如何？晚儿，你定要替他好好打算！”
“德妃娘娘聪明了那么久，为何此时这般糊涂呢？”叶向晚叹了口气，也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了。
“不是糊涂，而是已经想清楚，我在这宫中继续活下去也再没什么意思，逸哲身边有你就够了！”齐氏哭丧着脸直叹气。
“娘娘先喝杯茶吧！”
叶向晚扭头去倒茶，猛不丁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趁着她不注意将其中的唯一的一颗药丸倒了进去。
药丸入水即化，后毫无异味。
“娘娘还有什么交代吗？”叶向晚故作悲伤地迎合道，心中却只为了齐氏叹气。
何必呢？为了傅逸哲的皇位而牺牲她自己，这该是多想保护她的儿子？
可她若是死了，哪里还有人能够如她一般关切傅逸哲呢？
“劝说逸哲斩草除根，莫要因兄弟之情怜惜仇敌，更不要因为他们口中莫须有的谎言而……”齐氏一时着急，说话间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也就是，让他学会冷血，对吗？”叶向晚挑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齐氏。
傅逸哲的确是太重情谊，而恰恰因为这一点，他更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再加上傅玄还是个尚且不知尔虞我诈的“孩子”，他的身边当真是缺少一个引路人。
可齐氏为何认定，她就是那个引路人呢？
再看向齐氏，叶向晚的目光当中隐隐多了些困惑。
齐氏身心俱疲，只得是一小口一小口地饮尽了茶水，就在要将茶杯递给叶向晚时候，身体猛地往外探了出去。
叶向晚眼睁睁看着她呕出一团粘稠的黑血，这才是松下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