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阮溪婼一 夜未眠。
换了一身衣裙趁着夜色去了珩王府,守在暗处的侍卫察觉有人闯入纷纷现身阻拦,瞬间就将阮溪婼层层包围了起来。
“来者何人?”
她今日戴了面纱,又换上了往日从来不穿的红色衣裙,暗卫们自然是没有认出来的。
“是我。”阮溪婼淡淡的应了声,抬手揭去面纱,夜色幽暗的光影下,她的容颜清淡如水,温婉动人。
暗卫们立即收了攻势,齐齐对着阮溪婼抱拳,眨眼就消失在了眼前。
深夜府内寂寥无人,阮溪婼一步步的在前面走着,魑魅一步步的在后面跟着,好看的剑眉拧成了一团,今夜,她穿上了从未穿过的红衣,比往常的清雅温婉中更添了一丝张扬的妩媚惑人。
想必,凤冠霞帔若是穿在她的身上,也是极好看的吧,
魑魅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脚下的青石地板还渗透着冰雪浸入的凉意,这条路,她是第二次走,第一次是前世成婚之时,被红绸那头的他牵着一并走过。
此刻,她以重新的姿态走在这条路上,身后跟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阮溪婼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该来看一看这个地方,将她送入了地狱又给了她新生的地方。
她想,要是司寇珩此刻在府中,她定然是不会来了。
“你这是何苦?”魑魅低低的呢喃了一声,前面的人儿恍若未闻,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夜色漆黑,除了脚底下的路隐约还能看到几分,周围的景物半点也看不分明。可她知道,哪里是花丛碧树,哪里是曲水幽谭。
“魑魅你知道吗?我来了珩王府这么多次,从来都刻意的避开这条路,绝不踏足。我原以为,再走上一遍的时候,我当是穿着凤冠霞帔,手捏着红绸,纹龙佩,朱玉钗,鸳鸯帐暖,与他相守白头。”
魑魅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前面蓦地传来阮溪婼的声音,他没有答话,却竖起耳朵听着。
她脚步不停的朝前走去,继续说道:“我斗了这么久,唯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人永远都斗不过命运。”
她输给了命数,也输给了他。
她对他,永远都是没有束手无措!
走了许久,不知不觉的到了司寇珩的院子,她就在庭院之中站定,四周黑灯瞎火,魑魅不懂她在看些什么,这院子里的陈设布置,阮溪婼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记得分毫不差。
她对这里太熟悉,甚至比自己的院子还要熟悉。
就是在这儿这个新婚洞房里,她被人弃如敝履,被下了软骨散,被琼华挑断了手脚筋,更遭受了诛心之难。
也就是在这里,一场大火烧毁了她唾手可得,梦寐以求的一切,断送她的性命。
“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阮溪婼低声喃喃的念道,或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够放弃心中的执念,脱去仇恨的枷锁。
魑魅离她不远,将这几个字清清楚楚的听在耳中,不由得愕然。她这是在闹小孩子脾气?烧了一个院子算什么?以珩王府的财力,再重新建造百来个都不是问题。
有些话,哽在喉间不能吐出口,阮溪婼便一直静静的站着,站在院中。隐藏在四周的暗卫也不敢贸然现身,他们自然是听到了阮溪婼刚才的那句低喃,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烧院子算什么,只要这位姑奶奶高兴,整个珩王府就算是一把火烧了,他们都能给建造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院中站了许久,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该走了!”魑魅提醒道,他们还有很多的东西要整理,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阮溪婼身子轻微的动了动,转过身来时,脸色苍白如雪。
她被往事困扰,想得太过出神,居然连蛊虫的噬心之痛都感觉平平,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一 夜,怕是她中蛊毒一来最轻松的一个夜晚吧。
“走吧。”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没有在珩王府中留一点痕迹。
刚回屋,带天已经蒙蒙亮了。
应无情端坐在桌边,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阮溪婼沉默着点点头,一切她都已经安排妥当,到底是早上离开还是晚上,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一行,除了老爷子知道他们是因何离开之外,其他的人都只当是阮溪婼受不住禹陵冬日的寒冷,被送回了江南休养几个月。
隐藏在栖梧苑外保护阮溪婼安危的几人也被应无情设法调离,此时是最适合离开的,没有带红袖,没有惊动栖梧苑的人一个人。
应无情带着阮溪婼和魑魅,一路飘然出了栖梧苑,丞相府的后门处听了一辆朴素的马车,十分低调。
“这个时辰城门刚开,我们抓紧时间,过会人多起来,就不好隐匿踪迹。”
“车夫?”这个人是否安全可靠才是最主要的,魑魅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阮溪婼已经被鬼王盟盯上了,在身边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还是低调些才是。
他们离开禹陵城之后,准备打听不问仙的踪迹,要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关于墓蛊崖的消息,那就是只有号称前程往事问人不问仙的。
果真这个时辰城门口冷清的很,唯有他们一辆马车。
城门刚开,马车便化作一道流光狂奔出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么早就有人出城?”看守城门的侍卫低声嘟囔了几句,揉揉惺忪的睡眼。
他刚坐回到身后的小躺椅上面,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似有万马奔腾的气势,一声声的敲击着他的耳膜,连地面都因为这声音开始震动。
侍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爬了起来。城下的数十人疾驰着进了城门,绝尘而去。
领头之人白衣剩雪,在淡光薄暮之中犹如一盏明灯,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照亮。
“九皇叔?今儿可真是奇了怪了,没听说九皇叔什么时候出城了啊!”
马蹄声渐渐远去,侍卫很是恭敬的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躬身行礼。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次的错过,再见是何年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