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葱郁林木的掩护,阮溪婼抬眸望去,只见越鸢儿美眸含泪,楚楚动人。
“王爷,鸢儿这数十年的追逐和痴心,王爷当真无动于衷吗?”
司寇珩冷漠不语,如画的容颜没有半丝动摇和怜惜,他的目光幽冷冰寒,犹如雾霭沉沉的深渊。
“鸢儿知道,王爷如今一心念着清溪公主,可您知道吗?鸢儿同您一般,一心也念着您。”
越鸢儿闭目垂首,睫毛微颤,语速极快,生怕迟上一些她便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那年澹台氏出事不久,父亲进宫求情,要求彻查此事。鸢儿偷偷进了进去,没成想在宫里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亡故的先太妃宫内。”
阮溪婼突然转身欲离开,这些少女心事越鸢儿怕是藏在心底深处,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他们再此偷听实在不怎么光彩。
“公主还是看看吧!”姬扶苏温和的眸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犹如一堵墙般挡在了她的身后。
他似乎笃定阮溪婼不喜欢与他亲近,就站在她身后的位置,她若再向前一步,必然会撞进他的怀里。
阮溪婼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无声道:“没想到堂堂的扶苏太子,也喜欢做听墙角的事儿。”
姬扶苏唇角弯起,眸光熠熠生辉,传音道:“九皇叔的墙角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以司寇珩的功力,寻常人恐怕刚靠近就已经被他发现了。
阮溪婼无语,只能转过身子继续看着。
“那个时候的您,寒冬腊月一身青色单衣坐在庭院里,背影孤寂,小小的身子像是要被这青瓦朱墙给吞没了似的。我当时就猜到了你的身份,还想上前问话,结果你头也没回的给我指了路,直接下了逐客令。”
越鸢儿的语气有些缥缈,眼神迷蒙,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
“那时候我众星捧月,父王事事都依着我,各府的公子也都喜欢和我玩,唯独你待我冷冷淡淡,后来我便时时央求父王带我入宫去寻你,想要你同我玩,结果每次你都是拒人千里之外,我只好远远的看着你。直到你自己出宫立府,那珩王府的大门就像是一道天堑,连让我遥望你的机会都不给。”
“我只能每日让人守在门外,但凡你出门,总想找个由头让你露面。时日久了,这禹陵城里的百姓都开始笑话我,我还是觉得,只要我不放弃,你终有一日能看到我的。”
“慢慢的,九皇叔的名声就好像是一阵风,吹遍了这片大陆的大街小巷,喜欢你,仰慕你的女子就好像是过江之鲫一般多不胜数,我开始惶恐不安,生怕有人出现,连这最后一点资格都剥夺,害怕在别人口中议论着的,是你和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越鸢儿说道此处,苦笑连连,眼泪流的更凶了。
阮溪婼心中微动,她似乎能够看到,一个小女孩自幼便开始追逐在某人的身后小心躲藏,暗中守护的心思。
曾经的她,与越鸢儿一般无二。
“这人风光霁月,桃花无限,公主殿下还是考虑清楚为好。”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阮溪婼扭头一看,正是姬扶苏。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阮溪婼动了动唇。
“他越是在意的东西,放弃的时候越不留情,在我们这个位置上,杀人可比爱人容易多了,他处处危局,举步维艰,你们的前路是荆棘遍布,血海尸山,公主这双手,该是用来抚琴作画,煮酒烹茶的,杀人实在有些可惜了。”
姬扶苏的声音继续在她的心底传来,阮溪婼浅笑,“太子殿下大费周折的将我引来这里听墙角,就是为了说这些?”
“公主不信?”姬扶苏挑眉,眸光依旧淡淡温和。
阮溪婼轻笑一声,“那太子殿下的意思呢?”
姬扶苏顿了顿了,看着她桃花眸更加温柔了几分,笑意沉沉,认真道:“跟我走,那一片桃林花谷才是你能让你绽放芳华的地方,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不得已放弃你。公主,乃是世上稍有的真性情的女子了。”
阮溪婼一怔,再没有说话。今日的姬扶苏……好像有些不一样……
司寇珩还是长身玉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是听着,又似是魂游天外,对她的话浑然不觉。
“鸢儿最后想出了一个很可笑的办法,开始捉弄那些曾公开表明对你有想法的女子,命人恐吓,威胁,逼迫,她们确实渐渐褪却了,而我的名声,则开始变成了一个狭隘,狠毒的女人。”
“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这样能够阻止那些人对你的追逐,也是值得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能够阻止别人向你走近,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你朝着她人走近,而离我越来越远。”
越鸢儿情到深处,再提及当年的种种委屈,娇弱的身子都开始轻微的颤抖着,沉溺于悲伤无可自拔。
阮溪婼见她如此,有些后悔让他们一叙,她太清楚容玙对于不在意的人态度有多么冷淡伤人,越鸢儿越到后面,越是受不住。
或许是因为有过同样被人冷落的际遇,她待越鸢儿总是充满了怜惜。
“她出现了,我见她的第一眼便知道,或许,要结束了!”
“我总以为我们之间是不同的,我自幼便认识你,暗中陪着你,你不曾驱逐我离开你的身边,我总以为我是特殊的,直到她站在你的身边,你对她笑,对她温声软语,在朝堂之上维护她,为她受伤,为她疲惫,为她奔波。我才直到,你不是性格冰冷无情,寡淡孤傲。而是将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越鸢儿自嘲的笑了笑,没成想在这个时候司寇珩却开口了,他眉眼清冷,没有丝毫的情绪,淡淡道:“我不驱逐你离开,是因为不在乎!”
越鸢儿俏目圆瞪,半响后仰天大笑两声,神情悲凉不已。
“我这十几年,还是输在了一厢情愿……”
她喃喃的念叨了两声,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司寇珩身形纹丝不动,阮溪婼却听得清楚,他幽幽叹了口气,许久之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