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阮溪婼没有走出多远,便听到聆歌的声音传来。他语气不冷不热,疏离而客气,掩藏在这份平静之下的汹涌暗流却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感觉清楚的。
她脚步顿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去。
“你真的没有心吗?你可知王爷拖着重伤的身子寻了你两个日夜?我们如何劝阻他都不同意先行回去养伤,非要见你平安无事?王爷的真心在阮小姐的心中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聆歌难得来了怒气,他自幼跟在王爷的身边长大,何曾见过他为了谁这般狼狈的模样?
阮溪婼总算是停住了脚步,慢悠悠的回过头来,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为何受伤,又是为了谁受伤?”
聆歌面色一僵,忽然想起两日前在找到王爷的时候身边的人乃是姬琼华,以王爷的功力就算是坠崖也不至于伤重至此,难道是为了保护姬琼华?
一时无语,聆歌扭头去看司寇珩,却见他雪颜惨白,毫无血色,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脸部的线条紧绷着没有说话。
“走吧。”姬扶苏柔声道,他距离阮溪婼最近,因此比旁人看的更加清楚,那水袖之下紧紧攥着,快要掐出血的双掌。
在他面前始终都是温婉淡雅,从容不迫的女子,满面隐忍的怒气和心痛,那些缠绕在心间撕扯着的疼痛通过破碎的眸光缓缓溢出,让他的心微微有些钝疼。
唯有在司寇珩的面前,她才会像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会哭会笑,会悲伤难过,也会欣喜害羞。
“王爷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苦衷的,他待小姐的真心,我们所有人都看的明白。”聆歌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情他家王爷有些站不住脚,气势弱了几分。
看着姬扶苏和阮溪婼并肩站在一起的背影,还是觉得分外扎眼。
“我若是运气再差点,姬太子的武功再差点,今日你见到就是两具尸体,届时,这真心还有什么意义吗?”
那日铁索桥上,从他毫不犹豫的追着姬琼华下坠的身影而去时,她就听到了自己心底有些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
前尘过往,殊途同归!
在这生死关头,他究竟为何救琼华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要是那日,揽住她腰身的人是他,一切就又是另一个局面。
气氛如冰一般凝固了,司寇珩始终都抿唇不语,没有打算为自己做任何的辩解。
“若是王爷待我还有丝毫的情谊,便将这门婚事退了吧。”阮溪婼轻轻的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将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数遮住,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四肢五骸一片冰凉,整个人麻木而空洞。
听到这话,众人大惊失色。
司寇珩一直垂眸而立,猛地抬起头来,惊诧万分的看着她,星眸中的陌生和疼痛直接晃晕了所有人的眼。
阮溪婼只听到四周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她紧紧的闭着眼,睫毛轻颤。
她真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终于看清楚了,这次的事情就好像是将她心中尘封了许久的往事彻底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记忆如洪水一般汹涌奔腾而出,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吞噬。
“你……”司寇珩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缓,“真的不能理解吗?”
他以为她会懂得的,那么聪明的她不会不懂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我理解,但是,无法接受。”阮溪婼忽然转过身子。背对着司寇珩,抬头望天,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司寇珩,并不是所有我能理解的事情都必须要接受,你心中总有你认为对的,应该做的事情,而我在他们的面前就是不值一提,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被你舍弃的对象。”
“我不想可悲的将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交给那些不确定的人或事,那便这样吧!”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似嘲似讽,令人闻之不忍心酸落泪。
“什么叫做那便这样?”司寇珩一把拂开聆歌搀扶的手,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厉声问道。
他的胸口似乎有一团灼热的火焰在燃烧着,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这时候,他心中生出些许懊恼,悔恨,失落,种种复杂的情绪,第一次如此在众人面前如何失态。
“九皇叔才华盖世,难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阮溪婼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抹,尽是泪痕。
她嘴角无力的牵起,顿觉疲惫不堪,逃不过,怎么还是逃不过!命定的结局,残忍的羁绊,她以为要走出不同的路来结果还是水月镜花,黄粱一梦!
她认命,她服输!她此刻精疲力竭,再也生不出半分想要抗争的念头。
突然,阮溪婼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姬扶苏,桃花眸潋滟生辉,流光溢彩,轻声问道:“扶苏漂亮吗?”
他一愣,声音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漂亮。”
“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她继续道。
“自然。”
“我不想看到讨厌的人呢?”这个讨厌的人自然是姬琼华。
“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我的婚约……”
这次姬扶苏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我会处理!”
阮溪婼闻言,淡淡一笑,“多谢!”
姬扶苏勾唇道:“我的荣幸。”
他们的这段对话言简意赅,很多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司寇珩几人却是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阮溪婼这次再没有理会众人,抬脚往远处走去。红袖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惹得阮溪婼不高兴,这次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姬扶苏没有离开,一直到阮溪婼的身影消失,他忽然抿唇一笑,对着司寇珩拱拱手,“多谢九皇叔成全!”
若非他的这一举动,阮溪婼也不会心灰意冷,短短的忌日,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司寇珩将身子倚靠在聆歌的身上,冷冷道:“姬太子的手段可不想素日表现的那般光明磊落。”
“九皇叔说笑了,磊落什么的扶苏向来不在乎,有用就行!”姬扶苏浅摇玉扇,笑得更加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