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婼踌躇一瞬，抬脚往他的方向走去，要不是他，这件事情不可能这般顺利。
此刻周围只剩下了阮晟延，殷柔，顾良尔几人，皆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阮溪婼走至他身旁站定，微微仰头，似乎想要将他看个清楚，却听他星眸溢出笑意，道：“做不来舍了珍珠择鱼目的蠢事，那为什么要舍弃珍珠的傻事呢。”
这话是她刚才嘲讽尹浩自作多情时所说，从他的口中多出，又多了几分味道。揶揄，打趣，还有……几分认真！
阮溪婼心慌了片刻，认真道：“这颗珍珠我看不分明！”
是啊，她从前自以为是世间最了解他的人，冷漠，清傲，偏执，心思剔透，城府极深，薄情寡欲，无欲无求。她知他埋藏最深的势力有哪些，知他的习惯，懂他的喜怒。
可如今，却发现，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与师傅，他与白潇绝，他与澹台氏，甚至还有可能与其他人都有着她不曾了解的过往。
她开始不懂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恨一个人又是什么样子！
“我给你机会，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用心看可好？”司寇珩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殷柔想，所谓百丈钢化绕指柔也不过如此吧。
顾良尔做双手捧心状，眼睛里泛着小星星，九皇叔啊，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叔，她们眼中触不可及的神仙人物，便连半分旖旎的想法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婼儿怎么可以这这么淡定，九皇叔，这是在推销自己吗？
阮溪婼心乱如麻，耳边是她已经乱了规律的心跳声，重生以来，司寇珩为她做的所有她都铭记于心，她享受着曾经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宠溺，维护与怜惜。
她曾不止一次的动摇过，想放弃前世的那些爱恨，从头来一遭，又夜夜从睡梦中哭喊着惊醒，眼泪熬成血，深情碎成灰！
她想点头，可是那个‘好’字哽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司寇珩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周身气温也开始骤降。
他垂眸，一字一顿的问道：“我所作所为，皆不入你心，不得你意是吗？”
阮溪婼心一颤，缓缓闭上眼，纤长的十指直掐进肉里，前世今生，唯他一人得她心，得她意，可她怕又是一个轮回！
她不敢应，仿佛这一点头就会让命运的巨轮开始转动，将所有人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没忘，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那是他们的劫，是他们的魔！
“我真是疯了。”他冷冷的吐出这句话，一把扯下了阮溪婼系于腰间的纹龙玉佩，“我从不喜欢勉强，你想清楚再来告诉我要不要，记住，好好想清楚。”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倾身贴近她有些僵硬的身子，带着雪莲香的呼吸铺洒在她如玉的肌肤上，动作亲昵的像是情人间的拥抱。
最后一句话咬的极重，说完后，缓缓放开她的纤腰，后退了几步，依旧从容的离开了。
阮晟延见她神情呆滞，二人刚才的举动又好像亲近，好像吵架，实在摸不着头绪，开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
“走吧，回去吧。”殷柔体贴的挽着阮溪婼的手臂，对着顾良尔笑了笑，“顾小姐也与我们一道出宫吧，你母亲此刻大约还在宫门口等着呢。”
顾良尔点头，一行人这才离去。
“主子，小姐和九皇叔怎么……”
“你越来越多话了。”司寇钊看着阮溪婼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冷峻的萧条微微柔和了几分，这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他的表妹！
一个聪慧剔透，勇敢果决的姑娘，果然有他们澹台氏的风骨！
“小的多嘴，主子恕罪。”小太监连忙闭紧了嘴巴，半响后看他依旧眷恋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轻声问道：“主子不打算现身和小姐见一面吗？”
“还不是时候。”司寇钊摇摇头，他如今可是个不详的人，这个模样去见她太丢人了。
有些事情，要加快步伐了啊！
阮溪婼一路上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司寇珩的话，她摸着腰间有些空荡荡的地方出神。
“婼儿……”
“爹爹，女儿今天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可好？”阮溪婼开口打断道，不等阮晟延说话就急速转身朝着栖梧苑而去。
阮晟延站在原地，两鬓似乎又斑白了不少，阮晴玉早就心虚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可不敢再被拉出去询问，否则她和阮玉姝之间的交易可就瞒不住了。
回屋之后，阮溪婼抢先一步跨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对着门外说道：“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我想安静的待会。”
秋霜撇撇嘴，她身份低微不能在宫内乱走动，也不是特别清楚在宫中发生了些什么，小姐回来的路上脸色奇差，她实在担心。
也不管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阮溪婼背靠着门缓缓的坐在地上，耳边又响起了司寇珩的话。
他说他不喜欢勉强，他说让她想清楚，呵，他谴责她怪罪她，可知她曾经为了爱他付出了多少？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了如今心意不被回应而恼怒，甚至连脸上一贯云淡风轻的表情都维持不住。
“司寇珩，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你可知，你如今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人和心意，是你曾经最嗤之以鼻的东西！”
她苦笑，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进衣襟里，好好想清楚？
即便她能释然前世种种，他们之间也隔着一道跨不过，躲不开的鸿沟，琼华，琼华……
这一夜，栖梧苑的灯一夜未灭，珩王府的萧声一夜未停。
次日，赐婚的圣旨果真到了相府，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精神的尹秋莲听闻宫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晕死过去！
阮玉姝被老管家盯着跪在府门外接了旨，怔怔的跪倒双腿发麻，想要找个人扶她起身确见侍卫们看着她的视线中带着赤裸的鄙夷和轻蔑。
她死死的握着圣旨，咬牙站起身来来，一瘸一拐的进了相府，而尹王府，也在上演着相同的一幕。
“啪。”
一个耳光甩过，尹浩的脸上就浮现了五个清晰可见的指印，他木然的跪倒在地。
“蠢货，为父这些年耗尽心力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偷鸡不成蚀把米，连个庶女都算计不过还丢尽了颜面，简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