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这下可是羞红了脸,这屏风,从外头看去,能将人的身形看得一目了然,那自己方才毫不顾忌地宽衣行径,岂不是被他都瞧了去了?她羞得将脑袋整个埋进被褥里,没过多久,竟睡了过去。
千如醒来时,寒晔已出兵,而她,身在床榻之上,精神尚佳,腰背竟然不酸不痛。
寒晔此去,说是可能数日不归营,他们得守着罗刹国运送粮草的队伍,断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看着粮草即将运到,却一次次失之交臂。
寒晔觉得,如此反复几回,便能在解决我军和边境百姓粮草问题的同时,从精神上让罗刹国溃不成军。
外头有些士兵只知千如是寒晔新任命的副将,并不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没有参与此次行动,他们颇为不满,竟有几人前来挑事,为首的说:“将军去截粮草,作为副将的你,却在这里睡大觉,真是岂有此理!”
千如不知该如何解释,正踌躇时,又有人说:“罗刹大军已是弹尽粮绝,必定会派大军护送粮草,将军只带了两百精兵,你是他的副将,却不跟着他,你可真是个混蛋!”
被他们这一顿数落,千如惊讶多过生气,寒晔只说数日不归,并未说要深入虎穴,此事,她必须去问个明白。只是如今她的身份也不好随意出入元帅营帐,需让人先行通传,她只好焦急地等在账外。
元帅有营账中,众将领正商议着攻城计划,胤将军见千如来了,便沉声道:“莫副将找我何事?”
千如见将领们都在,觉得还是跪下回话妥当:“回元帅,末将想追随寒晔将军前去截粮草。”
胤将军扶着桌子咳嗽起来,缓了缓道:“寒晔将你留下,自有任务交代于你,待他截得粮草,会以烟花示警,到时,你便同大军一起攻打罗刹营寨。”
千如担心爹爹,知道他近来太过劳累,已经积劳成疾,便不再多言,她应该要信寒晔的,信他有能够力挽狂澜,信他能够好生生地回来,信他许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便不会抛下她不管。
这一日,前方并无战况,千如躺在床榻上,不能入眠。
天色微亮时,军种战鼓作响,千如连忙穿起铠甲,随着众将士一同跑向集结处,胤将军身边的副将喊道:“战神寒晔将军已劫得粮草,敌军方寸大乱,正是我们出战的好时机,众将士听令,此战定要奋力攻下一座城池,来答谢我们的战神!”
随后,数以万计的阵营,如雷声般喊着:“奋力攻城!答谢战神!”
千如小跑至胤将军处,问道“元帅,我该随哪一队出战?”
胤将军再三思量,终究还是一心只想护她周全,他闺女的性命,才是这世间最宝贵的,旁人要如何说,那便让他们说去吧,他道:“留守于此。”
千如知道,爹爹这是在庇护她,可军中不明真相的将领们又会如何看她?常靖那日议事时,说寒晔被困野狼谷被救一事,将士们既然不信,那就不要在军中宣扬,否则会坏了战神的名号,消减了全军的势气。
虽然寒晔被困野狼谷是假,但是没有被困,何来被救?没有被救,又何来救命恩人一说,以至于有些士兵,一直对千如这个战神的副将不服。
三日后,大宁国军队攻下了罗刹边境的一座城池,寒晔率一百精兵在前方阻挠罗刹军粮的运送,断了粮的罗刹大军,自然奋力阻截,营地守卫不足一半。这才让大宁顺利攻陷了这第一座城池,而这一百精兵,与数千大军周旋两日,回来的,仅余不足二十人。
胤将军率人给那八十余位士兵立了衣冠冢,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寒晔一回到营帐,便脱下了铠甲,顾不上沐浴,倒在塌上便睡了过去,千如坐在床塌边,本想替他掖好被角,却被他抓出了手腕,“别走,陪我一会儿。”
千如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这一刻,他不再是她一人有师兄,而是千万人心中的大英雄,他若是真的放下战神的美誉,放下剑宗一门不顾,陪着她回无忧谷,从此不问世事,值得吗?
寒晔醒来时,已入夜,两日两夜不眠不休,即便这会儿醒了,精神似乎也不太好。
方才打完胜仗,全军把酒言欢,就连厨子都喝高了,千如怕寒晔醒来会喊饿,只好自行动手去准备宵夜。
军中食材有限,好在有现成的面条,往灶里加了水,下了面条,千如又挑了几颗青菜,只留菜心,还往面里头打了一个鸡蛋。
她端着好不容易煮熟的面条回营帐时,寒晔并不在,她放下碗,四处去寻他。
寒晔已经沐完浴,换回了一身白衣,面无表情地立于衣冠冢前,见着千如来了,才缓缓开口:“这些将士们,都是我带出去的,可是我却没能带他们回来。”
千如抓住他的手,本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不知如何才能让他好过些,于是,她便默默地站在他的身侧,或许此刻惟有陪伴,才是最好的宽慰。
后来千如的腿站得麻木了,寒晔背着她回了营帐。
桌上的面条已经凉透,寒晔却毫不在意在吃了下去,于他而言,面再凉,只要是千如做的,便也是热的。
只是在这战场之上,已经有太多热血男儿付出了性命,这场杀戮,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平息。
千如见他吃完了整一碗面条,生怕他吃得太猛会积食,便提议要去与将士们把酒同欢,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即便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对于大宁而言,如同一片荒地,久旱逢甘雨一般,是所有将士期盼已久的胜利。
可是在这值得庆祝的夜晚,寒晔却不肯出营帐,千如以为他是太累了,还没有缓过来,可他倒好,抱着她靠在塌上,在她耳边说:“外头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醉鬼,我怕他们胡来,怕你被他们占了便宜,更重要的是,这三日不见,你就不想我,不想同我好好说说话?”
三日不见,千如确实也是想他的,但是两人在营帐里确实有些无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让他讲讲前两日在战场上发生的事,她想要知道,他是如何截下罗刹的粮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