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只觉得身上越来越沉,沉到让她喘不过气来,几近昏迷时,仿佛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她一声“如儿”,接着又是一声,她知道,这是寒晔的声音,可当她睁开双眼时,却不见他的踪影。
千如直视着武帝,如今能救自己的法子,也许只剩下这一个了。
“圣上若是想将我当作他人的替身,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还请圣上将我的尸首交给寒晔将军,让她送我回家。”千如只能赌一把,赌武帝的心,赌她自己的命。
说完便双眸紧闭,不再看他。
果然,正在她衣带间探索的那只大掌停了下来,略带震惊和不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竟然以死相逼?”
“是圣上在逼我。”千如面上平静了许多,既然已经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身上一轻,武帝跨下了床榻,背对着她,凌乱的衣衫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一些落寞,可是在寒晔冲进营帐的这一刻,千如却顾不得武帝的落寞,跨下床榻,跪倒在他跟前:“圣上息怒,草民真的不是胤千如,草民叫莫伊。”
千如此举,意在告诉寒晔,她并没有承认自己是胤千如。
寒晔长臂一伸,将千如抱了起来,转身走出营帐,他留下一句话给武帝,他说:“帝王也好,兄长也罢,我爱之人,绝不相让。”
“你果真是武帝的亲弟弟?”千如也不觉得惊讶,早知他气度不凡,定非池中物,况且,聪明如莲妃那样的女子,怎会无缘无故放出那样的谣言?如今,她只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而寒晔却一连说了好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没能救下秦渊;
对不起,一直对你隐瞒身世;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寒晔并未带千如回营帐,而是与她同乘一骑,策马驰骋在荒凉的战场上,一将成名万骨枯,漫漫长路,何处才是归途?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千如紧紧地抱着寒晔的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马去。
寒晔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紧地搂着她:“随我浪迹天涯,可好?”
千如仰起脸看着寒晔,这个问题,她实在答不了,她多么想随他浪迹天涯,从此不问世事,但她放不下的人太多太多。
寒晔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道:“闭上眼,睡一会儿。”
千如怎能睡得着,问道:“我们这一走,那我爹他们呢?”
寒晔道:“毒已经解了,赵兄破了万毒教在西域皇城设下的毒阵,战事很快就会了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千如拉着他的衣襟,借了借力,仰起了脸,勉强与他对视,方才她想明白了一件事,便问他:“是不是为了救我爹,所以没能救下秦渊?”
寒晔见她不肯睡,便握住了她的腰身,稍一用力,帮她转了个身,面朝前方,靠在他的胸口,坐得舒服一些。寒晔一手从身后搂着她,一手握着缰绳,下颚在她发顶摩挲,说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事。
那日夜里,风无麟给大宁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以秦渊为饵,诱我军深入敌营,而同一时间,却触发了西域皇城内的毒阵。
千如可以想象得到,风无麟站在城墙上向寒晔挑衅时的模样,那日罗刹三王子已将她认出,风无麟岂会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那回冒死去救秦渊,足以说明秦渊是她极为重视之人,而西边,却是有好几位亲人身陷战场,到底该救谁?风无麟无疑是想让寒晔为难。
千如覆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缓缓道:“这事不怪你,是风无麟太卑鄙,秦渊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眼下西域已是困兽,风无麟成不了事。”寒晔话音刚落,便听到如鬼魅般的笑声从树上传来,二人同时抬头,看到有一人闲散地半倚在树干上,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瓷瓶,一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此人,正是风无麟,只见他剑眉一耸,道:“我风无麟成不成得了事,全看你二人想不想让胤府办丧事。”
千如一听,急了,怒视着风无麟,正要开口,却被寒晔拦下,他以同样平静的神色,道:“想动胤府中人,也得看你有没有命回去。”
寒晔说话时,已把缰绳交到千如手里,道了一声“护好自己”,便朝风无麟而去。
风无麟双腿一蹬,从树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接了寒晔一掌,两人之间,迅速激起电光火石,高手过招,每一招都至关重要,若是有一招不慎,便可能全盘皆输。
千如自知不是风无麟的对手,眼下又浑身使不上力,若是贸然出手,极有可能被风无麟挟持了去,反倒拖累了寒晔。
不料,风无麟却又笑了起来:“小东西,你倒真是不管寒晔的死活,还不来帮他一把?”
寒晔也笑了:“风无麟,你若是想死得快一些,我可以成全你。”
若不使毒,风无麟在寒晔跟前,便优势全无,他此番跟着他二人,不过就是想试试毒,那日研制的毒药,轻易就将秦渊毒了个奄奄一息,但他知道,秦渊抗毒的体质完全不如直接服食过萝蔓草之人来得好,所以,他今日只想试试,看看此毒在寒晔和胤千如身上是不是也有同样毙命的效果。
风无麟原本想用胤千如来试毒,寒晔的命,他想留着,往后慢慢玩。
可是,为何自己会突然改变注意?
风无麟打开了瓷瓶,将里头的粉末洒向寒晔。
寒晔被眼前的粉末糊了视线,生怕风无麟对千如不利,便一个飞身,跃到了千如身边,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
此时,风无麟已然回到方才那棵树上,站于高处,双手环胸,面上似乎闪过一丝诧异:“寒晔,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愚笨?放着军营里那些好抢的人质不抢,在你眼皮子底下抢人?”
寒晔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并未接话。
只见风无麟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果真,此毒对你二人也没什么用,但有一点,你二人的血却是救不了中毒之人,那个什么统领,就是死于此毒,若是我用此毒练一张毒网,没有成百上千株萝蔓草,你们认为,大宁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