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使劲地点头,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想着方才给了那爷孙两个烧饼,便没好意思说,待寒晔走了之后,她早早地躺到塌上,若是睡着了,便就不饿了,待自己一觉醒来,他也应该回来了。
可她躺了许久,竟睡意全无,腹中月饿得不行,这时,千婉从帐外走来。
千如坐了起来,问道:“二姐,你也睡不着吗?”
千婉摇头:“我是怕你睡不着,过来陪陪你。”
千如笑了笑,确实,她今夜只怕无法入眠了,睁眼闭眼都是寒晔的身影。这次突袭,寒晔和宋琏只带了几名功夫高强的将军和一百名御林军精兵,趁着夜色潜进敌营,可对方是三万大军啊,若是行踪败露,哪怕是神仙下凡,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姐姐在这战场上,经历过太多生死,早已习惯,只是如今浩儿在前方不知所踪,姐姐真的累了,想回家了。”千婉望着窗外的月光,在这战场上,妻离子散,生死别离,终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看惯了别人,轮到自己时,竟是这般痛彻心扉。
千如问道:“二姐,浩儿去了哪儿?”
千婉道:“被他爹派去弃城查看战况,昨日早晨去的。”
“姐姐,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千如安抚道,她也知道,眼下她们除了互相安抚,根本使不上半分力。
突然,“咕”的一声,千如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千婉问她是不是没有吃饱,千如便尴尬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自己根本没有吃东西,以免让二姐徒增烦恼。
千婉从自己的账中拿来一个烧饼,如今她自己的干粮也不多了,千如掰了小半个,将剩下的还给了她。
两人一直坐到了天明,千婉给她讲了许多胤府的事,这些事也是多年前她尚未离府的事了,那时千如还小,根本不会记得。所以,并不是她忘却的,千婉说得认真,她便听得认真。
寅时三刻,军中的号角被吹响,千婉激动地站了起来:“定是他们回来了!”
千如跟着走了出去,果真是他们回来了,去时的一百名精兵,平安回来了一大半,她跑上前去,一个箭步扑到寒晔的怀里,险些哭了出来。
寒晔低声道:“傻瓜,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千如点头,破泣而笑,道:“好,我不哭。”
她随他一同转身,看到了被他们带回的几名战俘,那几名战俘一看到她,连忙参拜,齐声道:“属下参加长公主!”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这几人竟然叫胤府的六小姐为长公主!
宋琏呵道:“你们休要使这离间计,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大宁胤府的六小姐胤千如,岂能是你们这些西域崽子的长公主!”
那几人一听,其中一人便道:“你们究竟将长公主怎么了!她分明是我西域国王的亲皇妹,怎会是你们大宁中人?她眉角的凤翼,便是最好的证据。”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宋琏下令,随后兵士们便将他们押下去。
千如有些无力,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这张脸究竟是谁的,却不想,竟然是西域的长公主。她看着周遭的将士们,他们面上的质疑不言而喻,她沉住了气,走到空地上,将自己额前的发丝拨开,对着将士们道:“我眉角并没有他们所说的凤翼,当初我被毁去了容貌,这张脸便是赵不为神医替我换的,这些人,定是想离间我大宁军心。”
这时,一名随宋琏镇守边关,又与他们一同突袭西域营地的将军站了出来,道:“你若真的不是西域的长公主,便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他们,他们几人是西域的将领,本就该死。”
他说罢,便将剑递了过来,周围的兵士们也纷纷喊了起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千如握着剑,不知怎样下手,她从前或许杀过人,可如今,她并不愿意杀人,即便他们是西域的将领。
那名将军又道:“怎么?下不了手?还是想着要救他们?”
寒晔接过千如手中的剑,丢还给那名将军,冷言道:“你若是要杀,自己杀便是,她是不是胤俯的六小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无须向你证明。”
“你!”那名将军气得将剑扔到上地上。
寒晔却不以为意地牵起千如的手,放在唇边,道:“不管你这张脸生得像谁,你只是我深爱的胤千如。”
那名将军一听,便笑了起来:“你深爱的胤千如?真的可笑,将军莫不是又中了忘情蛊?曾几何时,你与莫伊,应当也是这样伉俪情深吧?而如今,你置她于何地?”
“我将她置于心底,永生不忘。”寒晔说完,便偕着千如回了营帐,不再理会那名跳脚的将军。
回到帐内,千如问道:“你方才那样说,真的妥当吗?万一那名将军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可如何是好?毕竟,他年事已高,气不得的。”
寒晔笑道:“有什么不妥?如今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人,旁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况且,是他先挑起的事端。”
“虽然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往后还是少说几句吧,毕竟战事当道,多一名良将,于我大宁而言,总归是好事。”千如从包袱里取出随身带着的小铜镜,瞧了瞧自己的这张脸,问道,“师兄,我这张脸会不会真的是那个西域的长公主?”
寒晔将她手中的铜镜塞回了包袱中:“赵神医万不会给你换一张活人的脸,即便真的是西域长公主,人已亡故,多想又有何意义?”
千如可不是这样想的,这张脸总归不是她自己的,以往不知是谁的倒还好,现在听说可能是西域长公主的,她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便又伸手想去将铜镜取出来。
“好了,别看了,陪我睡一会儿。”寒晔先一步将她拦腰抱起,昨夜为了突袭敌营,他一宿没睡,加上赶了几日路,已经疲惫不堪,想必为了等他,她定然也一宿未曾合眼,这场仗还得打下去,万不能让自己先倒下。
千如面上泛红,嗔道:“放我下来!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
寒晔却道:“怕什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