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晔到达阵前时,两军已僵持了足足一个时辰,先锋将一见战神将军来了,便如等到了救星一般,策马到达两军中央,拔剑向西域大军喊道:“我大宁战神将军已至!让你们国师出来应战!”
寒晔策马随后便至,他看着远处徐徐而来的那人,容貌与梵音如出一辙,面上的笑却十分诡异,与其说他在笑,倒不如是在挑衅,肆无忌惮的挑衅。
只听那人道:“大宁的战神将军,那日与你过了几招之后,真叫我久久无法忘怀,这种感觉,应当便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才会有的惺惺相惜吧,不知寒晔兄对我这个对手是否念念不忘?”
寒晔对他的言语深表不齿,将千如一个人留在营地,他心里总归是不放心的,只想尽快试出这梵音的身手,确定他是真是假。若是有诈,他也好立马折回营地,于是,他侧身下马,抽出佩剑,将剑鞘递给先锋将,让他先行退后。
先锋将抵死不从,他说前方可是西域大军,战神将军再厉害,双拳也难敌这千军万马,作为阵前先锋,他必须与将军共进退,只要将军在阵前,他就是死也要先护着将军。
寒晔道:“你以为你在这里,能帮得了我?”
先锋将垂头:“末将无能,即便如此,也会以命相护。”
“退下,这是军令。”寒晔目视前方,见他犹豫半晌之后,拿着他的见鞘回到阵中,他的目光便直锁梵音,“拔剑吧,让我瞧瞧,你这多病的身子,还能接得了我几招。”
梵音面上笑意更盛,却止不住掩面咳了起来,他抽出佩剑,朝寒晔走了过去。
今日他换了一柄蛇形宝剑,此剑与他的招数一样诡异,使剑之人不论使多大的力,它进攻的力度都一样,于常人而言或许是个羁绊,可对于梵音这样的体质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无须太使力,便能达到常人的力度。
寒晔以退为进,试了他数十招,便知他就是真正的梵音,而那日死于他剑下之人,只不过是一个身手不弱的替死鬼。
他二人持剑相对,梵音一剑刺来,寒晔举剑抵挡,他嘴角一扬,道:“国师真是无所不能,连易容术都如此精湛。”
梵音亦笑了起来:“将军过奖,你也知道,我这身子经不起长时间打斗,若是不寻几个替身,我这国师之位,又怎能坐得安稳?不过,亲眼看着费劲心力调教出来的最好的替身死于你的剑下,我这心里,可真的在流血,而我流的血,都会向你讨要回来。”
“那日躲过一劫,今日可未必有那般好运气了。”寒晔持剑用力一推,一个回身,便一剑刺向梵音,他不再退,不再守,招招狠绝,即便剑宗以修身为主,狠招并不多见,他今日也必定要留下梵音这条命。
梵音已经耗费一些气力,在寒晔的几招猛攻之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划破天际,像是从大宁营地的方向传来。梵音一看,往后一跃,退到了阵前,突然下令道:“全军撤退!”
寒晔深感不妙,这火光像是一个信号,揭示着西域的阴谋已经得逞,他跨上战马,直奔营地。
先锋将见状,不知当追还是不当追,西域大军不战而退,战神将军又不知为何突然弃战而归,他上战场多年,并不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阵前,几名将军焦灼地商讨下一步行军策略,最后决定兵分几路包抄敌军,既然他们不战而退,那势气必定受挫,也许是个机会,绝不能让他们有命逃回去。
寒晔回到营地后,直奔营帐,可里头却空无一人,唯有方才承诺以命来护千如的副将站在帐边,见他来了,直直地跪倒在地,任他怎么问,始终垂首,一言不发。
寒晔拔剑,正欲向他身上刺去,只听他喊了一声:“微臣参见圣上!”
武帝由随从扶着,走到寒晔身边,道:“长公主已被接回西域,不日便将前来大宁和亲,以保两国百姓免于水深火热。”
寒晔将剑丢到地上,一步一步朝武帝走去,什么君臣,什么兄弟,于他而言,全是无稽之谈:“你一定要这般逼迫我们?你知不知道送她去西域,便是送她去死?”
武帝身旁的随从喝道:“将军,不得无礼!”
武帝亦有些许动容,如此孤注一掷的决定,他亦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前几日西域暗中派出使节前来求和,使节道明了战事的起因,梵音实为罗刹余孽,战事的挑起者,如今他已死,西域皇室不再受他控制,这场战事亦是时候结束了。
为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西域的国王邀他在五里外的树林相见,并服下了大宁的毒药,武帝再无机会,只得信他这一回,也许这是挽回千如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战事一结束,孤自当论功行赏。”武帝正欲回营帐,却被寒晔一把抓住了衣襟,寒晔吼道,“你别逼我!”
这时,四五个将士过来想将寒晔拉开,寒晔一甩手,武帝失了重心,若不是随从扶住了他,便是要生生撞到身旁的石柱上。
“寒晔将军!对圣上不敬,可是杀头的大罪!”
“圣上既然说那位姑娘是西域的长公主,便已明察秋毫,你又何必!”
“对啊,将军,不过就是一个女子,何必伤了君臣之谊!”
看着身边一路路人丑陋的嘴脸,寒晔的心彻底被冰封了,他的如儿回来那日,他真该带着她一早了之,从此不再过问世事,不再踏入都帝半步。
他仰天大笑了几声,惊得营的将士们不敢多说一句。
武帝稳住身形后道:“寒晔将军误将西域公主当成夫人,实为与夫人情深意切,情有可原,今日之事,孤不会追究,只望公主来和亲时,将军能自重,切莫伤了两国的和气。”
说罢,武帝走入营帐内,此时的他,真的以为阵前的梵音并不是真的梵音,不过是西域皇室引开寒晔的一个计谋罢了。
寒晔牵来战马,策马奔向敌营,就算前方刀山火海,她的如儿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这一次,他不会再顾虑旁人,在这世上,唯有她一人,重于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