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晔立于她二人身后,对胤夫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见过胤夫人。”
胤夫人亦是点了点头:“你在信中提起慕师傅将小如交给你,我与小如的爹着实是不放心的,毕竟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这云鹰峰再大,亦只有你二人。如今看来,小如跟着你,倒是无甚不妥。”
听胤夫人这么一说,千如倒不乐意了,道:“娘亲,什么叫跟着他是件好事嘛,此事我正要与你说,如今……如今我也是个大姑娘了,怎能与寒晔师兄同处一山?娘亲还是让我下山去找师傅吧。”
胤夫人觉得自家闺女的话着实在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是将军府的小姐,她瞧着寒晔道:“小女说的有理,可是事到如今,我只问你,往后可愿意好生照顾她?尽你的全部能力,许她一世安宁?”
千如不解,她这才十二岁,娘亲怎么就这是急着帮她找夫婿?难道她不想多留自己些年月?
帝都的姑娘未及笄便许配人家的,不为罕见,譬如,城东的张小姐,西边的沈小姐,南面的李小姐,都是订的娃娃亲。可自家姐姐们,都是自己择的夫婿,她可不要开了这个订亲的先河,这个先河一开,也无人再步她后尘,她就是胤府唯一的倒霉蛋。
可是转念一想,千如又觉得这事应该跟她的终身大事没有什么关系,按爹爹的择婿观来看,他的女婿必定是非富即贵的,要么是战功赫赫的武将,要么是出手阔绰的财主,且必须人品好,家世好。
寒晔的人品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也总归是不算好的,至于他的家世背景,她至今都不曾知晓,除去一身好功夫,千如对他一无所知,爹爹亦对他一无所知,身为朝中重臣,岂会同意这门亲事?
于是,她想了再想,还是觉得,这事只能与她背负的护国大任有关。
“娘亲,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他日我若当上了将军,必定封寒晔师兄为副将,到那时寒晔师兄定会好生照顾我的。”千如坚定地望着胤夫人。
胤夫人抚了抚千如的小脑袋,在她眼里,千如眉宇间的这股子执拗像极了她三姐,认定了的事,不做到就绝对不会罢手,她爹爹让她当将军,她竟是这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胤夫人深知,当初若不是她勉强她的三女儿千歌嫁进王爷府,她也不会失去这个女儿,因此,她才更想好好保护她的小女儿。
胤府在朝中的地位人尽皆知,想娶一位胤府小姐的官家,不在少数,千如眼下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胤将军听了那江湖术师的话,要将千如送上云鹰峰习武之时,胤夫人虽然心疼,却也未做阻拦。
千如投入剑宗门下,一来可以避开那些求亲者,她的归宿也好再作打算,待她及笄,便送她出嫁。二来,真到封将时,朝中必定会有大臣不赞同,自古女子出嫁便是从夫,哪有从军一说?即便是皇上,亦不会让已为人妇的女子领兵打仗。再者,让她学些武艺防身也好,如今看到了寒晔,胤夫人着实松了口气。
寒晔道:“胤夫人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她。”
胤夫人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胤夫人与寒晔的这番话,千如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悟出个中道理,那时她已过十三岁,这一年多来,她似乎发觉寒晔对自己不复往日那般以恶治恶。
譬如,她拔了他上山时种下的丁香,他便再种上一株,她拿了他的佩剑去除草,他便只是拭去剑身的草屑,她说他的剑穗好看,他便解下来随她把玩,她说想成为他那样的高手,他便将所学全部教给她,只是,她的课程又增加了。
并且,寒晔似乎在不经意间,对她笑了好几回。
如此一来,千如便没了再与他斗下去的乐趣,她的恶习,是因他而起,他倒好,撒手不斗了,这可叫她将恶习如何安放?
这也是千如不得不将与他正面交锋,转变成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的原因。
这一日,千如在打破了寒晔房里的花瓶后,生怕被他责骂,便想先发制人,愤愤地指责他:“你明知我娘亲要你照顾我就是要让你娶我,你居然还同意?你当真想娶我啊?”
寒晔果真没有去责怪她花瓶的事,他只道:“此事待你及笄后再议。”
千如继续愤愤道:“可我娘亲以为你答应娶我了!”
寒晔道:“到那时,你若愿意嫁我,我娶你便是。”
千如从前不知,寒晔为何对自己照顾得如此细致,她尚未出落成像姐姐们那样明媚的大姑娘,而他却早已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如今听到他这般回答,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他说只要她愿意嫁,他便会娶,那他娶自己,是因为偿还师傅对他的恩情,还是兑现娘亲对他的嘱托?
反正,千如觉得,他对娶她这回事儿,似乎很是不情愿。
而那时的小少女,殊不知自己的心里已经滋生出了一株萌芽,每日悉心浇灌,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元和十九年,千如自打上了云鹰峰之后,还是头一回下山,十日之后便是太后娘娘的寿宴,但凡二品以上官员家中尚未婚配的小姐,都须以舞助兴,众人皆知,太后娘娘此番意在为当朝新帝择妃。
下山前,千如被寒晔叫到前厅,他着实郑重地交代她,下了山之后,切记要敛起性子,不可偷懒不练剑,不可肆意破坏花草,不可随便玩弄他人之物件,更不可不分尊卑长幼,伤及他人。
千如心想,寒晔真是小气,什么都记着,他交代的这许多,八成是怕她辱没了剑宗的名声吧。
千如将寒晔的嘱咐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他说不可做的事,她便绝对不会去做,她不是怕丢了剑宗的脸,她只是怕他不高兴。
当朝新帝封号为元武帝,是先帝膝下唯一的一位王子,二王子景熙,自他登基之日起,大宁上下国泰民安,是一位年纪轻轻就被百姓拥戴的好皇帝。
只是眼看着他登基已一年有余,仍未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