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这伤,怕是得留疤。”太医摇头惋惜,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确实标志,眉宇间又透着灵气,可偏偏手臂上平添了这么一道深入骨髓的剑伤,想要飞上枝头,怕是难了。
千漪的言语中,听不出喜忧,她淡淡道:“有劳太医,定要想法子治好我这六妹。”
太医一听这姑娘是胤府的六小姐,便想起方才来漪云殿时,秦渊找了三名太医前去御林军操练场替将士们诊治,说是三十几条汉子,硬是被胤府六小姐打了个下马威,伤情不容小视。
太医这一路上都在揣测,究竟这胤府六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眼下看到千如本人,着实觉得震惊,如此娇小可人的一个姑娘,带着旧伤,竟能独战三十余人而大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胤小姐这伤,万万马虎不得,老臣定当竭力医治,也请胤小姐莫要再与人打斗,御林军都是些粗人,不知分寸。”太医提起药箱,道,“老臣两日后再来为小姐换药。”
待太医走后,千漪命小宫女去内务府将本月的俸银取来,宫中凡事都得打点,千如这伤,若是要用上好的药材,必定得花些银子。
千如一听千漪是差人去内务府,便跟着小宫女一道出门,爹爹说,嫣儿在内务府当差,千如便让小宫女带个信给嫣儿,让她明日下午得了空来一趟漪云殿,爹爹有东西要交给她。
翌日,千如并未听话地在漪云殿休养,她又去了御林军操练场,千漪起先不许,但千如坚持,也只好让人跟着照顾。千就让她切记,莫再与御林军将士动手过招,如太医所言,这剑伤已见骨,若再裂开,怕是再好的良药也无力回天了。
这回来操练场,将士们对她倒是客气了不止一些,秦渊说一句,他们跟着喊一句,譬如“胤师傅威武!”又譬如“胤师傅,我们服你!”再譬如“我们定当誓死追随胤师傅!”
千如被他们这般突如其来的热情,搅得有些晕,她从未受过如此拥戴,自然是开心极的,她想,虽然御林军只有数百人,远不及剑宗那数千门人,可她确实觉得自己离寒晔又近了一步。
因千如有伤在身,武帝又有令,让她好生养伤,她便在训练场只待了不足一柱香的时间,就被秦渊催促着回了漪云殿。
随后便接到一道圣旨:御林军剑术师胤千如,伤好之前,切不可踏出漪云殿半步。
千如不知是谁去向武帝通风报信,但这圣旨,她又不得不从,待她回到漪云殿,嫣儿已至殿中,千漪正与她一同品着茶,着实生份,见千如回来,她便回房去了。
千漪离开时,嫣儿向她行了跪拜之礼。
千如连忙将爹爹让她带进宫的金锁交给她,这金锁是千如出生时,胤将军特意让一位老工匠打的,一共打了六把,金锁的每一处雕刻都是神来之笔,后人都不及这位老工匠的技艺,也无法再刻出这精致的金锁。
金锁的正面刻着一个胤字,反面刻着她们各自的名字,三姐离家时,未曾将金锁带走,十几年过去了,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胤将军说过,以嫣儿的身份,在宫中定然会受不少苦,千如先前还不信,嫣儿长得这么美,又这么聪慧,宫中又有大姐照应,她怎么会吃苦?
可方才,她明白了,大姐对后宫之事不闻不问,若不是自己与她血脉相通,她或许也不会多管她一分,至于嫣儿,于她而言,同外人无甚区别。
因此,爹爹才将三姐的金锁找人重新刻了一个嫣字,以胤府小姐的身份在宫中当差,多少能够让嫣儿的日子好过一些。
嫣儿拿着金锁,眼角有泪溢出,自幼地胤府长大,她自然是知道这金锁代表的是什么,她将金锁握在手里,只道:“替我谢谢……爹。”
千如笑着轻轻地抱了抱她:“往后有什么难事,可以找我,我帮你。”
嫣儿笑着回了内务府,今日正好是她当差,方才找人替了一会儿班,这会便得回去顶上。
待嫣儿走后,千如觉得,这漪云殿实在是冷清极了,千漪整日在房里,月儿不知跑哪儿去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平时可以练练剑,看看兵书。可她手臂上有伤,练剑是不可行的,至于兵书,都在武帝的藏书阁里,她一个小小的剑术师,怎么进得了皇宫重地?
最终,她便又恢复了上云鹰峰前的生活习惯,除了一日三餐,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漪云殿后院的假山边,临近冬日,日头只能晒上一个多时辰,便会西下。
可这日,日头似乎落得比较早,原本闭着眼,面上透着红光,可一下子,便如身在阴云里,一片漆黑。千如睁眼,发现一名眼生却好看得紧的粉衣宫女正细细地打量着自己,千如心想,她或许是来找千漪或者月儿的,又或许是同自己一样初来皇宫,迷了路。
千如抬起受伤的手臂,再缓缓起身,对着粉衣宫女笑了笑:“请问姐姐是来找人?还是迷路?”
粉衣宫女双手环胸,依旧细细地打量着千如,千如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便继续说着自己心中所想:“姐姐若是找漪太妃或是月公主,让当差的宫女去通报就是,若是迷了路,我也束手无策,我才进宫不多日,不能给姐姐指路,实在抱歉。”
粉衣宫女突然笑了起来,嗓音低沉,有些像男子,千如不免替他惋惜,这般好看的脸蛋,若是再有一副百灵般的嗓子,便是不输莲妃半分,她直直地看着他,禁有些失了神。
粉衣宫女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丢到千如怀里,道了声:“拿去。”
千如打开一看,是一部话本,名叫《唯愿君安好》,再一看主人公的名字,她便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她让百里无忧写的话本!这才不出十日,他竟已完工,还让人冒着风险送进宫来,真是位敬业的话本师,可是她不解的是,皇宫守卫森严,那这位好看的姐姐是怎么拿到这话本子的?
正好奇时,粉衣宫女却双手环胸,厉声问道:“胤千如,你竟连我都不认得了?是不是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