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未来皇后住的,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说完这数个使不得,一回头,这才看到眉眼带笑的武帝,她连忙跪下,“微臣参见圣上。”
武帝亲自将她扶起:“身子才好些,不必行礼。”
千如撇了撇嘴:“微尘惶恐,这礼数少不得的。”
武帝问她:“为何少不得?”
千如想了想,道:“因为圣上救了我两次,又帮我将剑穗修好,圣上是微臣的恩人。”
武帝望着她,“我于你,只是恩人?”
千如摇了摇头:“不,您还是微臣外甥女的亲哥哥。”
武帝脸一黑,方才满心喜悦,瞬间消逝殆尽,转身道:“小喜子,送她回漪云殿。”
千如这下反倒迈不动脚步了,一想到那日与月儿闹得那般不愉快,她是再也不愿意再回漪云殿去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武帝,能不能再给她重新找个住处,除了鸾凤殿,哪怕是同御林军住一起,她也认了,就当行军打仗,拘泥于这些小节做什么。
武帝亦想起千如掉到自己床榻上那晚,回到漪云殿后发生的事,他本是让小喜子待千如房里灯灭了才走,却不想竟遇到了那一幕,幸好小喜子及时报信,不然千如定会把自己伤得更厉害。
至于月儿处处针对千如,武帝其实早有耳闻,他先前认为,不过是小姑娘家闹闹别扭,可眼下,她却是不愿让月儿,不愿让任何人再伤及千如半分,即便她心里目前尚且没有他的位置。
为求两全之策,武帝命人将与金阳殿离得最近的紫檀殿收拾干净,暂时让她住下。
千如不敢再与武帝讨价还价,她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同寒晔一模一样,可对寒晔的亲近,她期待不已,而武帝只要靠近一分,她就避之不及。
千如如今只能稳住武帝,能避则避,她的心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能装得下寒晔一人,武帝对自己的柔情,她注定回应不了,那就尽可能让他少付真心,往后他的后宫里头,多得是需要他的女子,留着给她们吧。
躲避武帝的同时,千如也必须赶紧想个两全的办法,既能不连累家人,又能逃去西域找寒晔,可是前路困难重重,还得百里无忧相助才是。
紫檀殿与鸾凤殿是离金阳殿最近的两座宫殿,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自从先帝驾崩之后,这两处便一直空着。千如其实哪个宫殿都不想住,只不过,比起给未来皇宫住的凤鸾殿来说,紫檀殿算是好那么一些些的。
千如的随身物品尚在漪云殿里,小喜子那日是亲眼见着她与月公主闹成那样的,武帝上心的姑娘,将来亦是他的主子,他必定是要伺候好的,陪同千如回漪云殿走一趟,实属他的分内之事。
千漪一见到千如,便单独带千如回到她的卧房,语重心长地问她:“小妹,你当真要当贵妃?”
千如连连摆手:“姐姐,你误会了,我不会当什么贵妃,我这辈子认定我师兄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千漪松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实在不行,我也只能逃了。”千如垂着头,以为姐姐必定会说她几句。
千漪非但没有说她半句不是,反而表现出了对她的赞同:“好,姐姐定会帮你,但是得找准机会,不能连累爹娘,连累胤府,知道吗?”
千如一听,顿时惊讶地看着千漪,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她一直认为姐姐是一个虽清冷,却温柔如水的女子,怎会如今日这样,支持她逃离皇宫?
千漪见她一脸疑惑,便笑了笑:“我只是不愿意看着你步我的后尘,与诸多女子分享一个夫君,姐姐爱先帝,也只好认了命,你不爱武帝,若成了贵妃,这座皇宫对你来说,将无异于一座牢笼,相信爹娘也不愿意你成为这皇宫里的金丝雀。”
千如收拾好随身物品离开时,月儿正好回来,她一见着千如,便吓得跑到了她母妃的身后,嚷嚷着要嫁人,要离宫,还有一些胡话,就是不要待在皇宫里,不要待在这千漪殿了,不要再见到千如了。
回紫檀殿的路上,路过幽莲殿,千如停下了脚步,这几日一直在金阳殿静养,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只听武帝说,已将莲妃打入了冷宫,她虽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但毕竟都是不能摆上台面来说的,她不知,莲妃到底被按了个什么罪名,便问小喜子:“圣上怎的就突然将莲妃打入冷宫了?”
莲妃私闯御书房那日,小喜子应该是在门外候着的,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自然一清二楚,那他现在所说的,必定是武帝摆在桌面上对外宣称的。
小喜子道:“奴才也不知,定是莲妃娘娘惹圣上生气了吧,奴才听奴才的师傅说起过,先帝也是这般,生气了就冷落了某些娘娘,不过,姑娘还是不要打听这些了,如今圣上对姑娘颇为上心,姑娘定要把握住机会啊,当了贵妃,胤将军脸上也有光,府上代代出贵妃,多了不起啊。”
千如着实佩服小喜子,一个谎话,居然能说得这般自然,顺畅。
路过幽莲殿的正门,千如听到里面传来凄惨的哭声,她不禁浑身一颤,莲妃不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为何幽莲殿里会有哭声?小喜子也害怕得紧,一直劝让她快些走,说是这幽莲殿怨气太重,闹鬼了。
千如也听不得这样的哭声,便快步往紫檀殿走,师傅曾说过,世上本没有鬼,只是有些人心中有鬼,便就觉得就鬼了,多数时候,人比鬼来得可怕。
想到莲妃,千如便觉得她比起鬼来,定是要可怕得多的。
她想到自己中毒一事,又顺势想到莲妃曾经以寒晔下毒,西域的毒,素来是极狠的,差点要了嫣儿的性命,那寒晔中毒时,想必也是萝蔓草救了他的命,他八成也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了,经这般一想,他身在西域,自己倒是放心不少。
千如深觉云鹰峰是个好地方,居然能长出萝蔓草这种神奇的草药。
只是这仇,究竟是报还是不报?她答应过千漪,不为自己报仇,可未曾答应过,不替寒晔报仇,这样,应该不算违背誓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