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千如,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武帝这么一说,千如便慌了,她忙摇头,“圣上明鉴,微臣确实是为了布防而去的……”
千如尚未说完便没了底气,声音轻到只有她一人能够听到,见武帝迟迟不作声,她壮着胆抬起头,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如她想象中阴沉,当他直直地望着自己时,她忙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垂头不语。
“这几日,你且去书房思过,不想被放干了血,就不要迈出这金阳殿半步。”武帝说完,嘱咐小喜子先将千如带去休息,然后去将方才在幽莲殿替千如把过脉的太医唤来。
千如无奈,只得跟着小喜子走,武帝可真是神通广大,连她的血能解毒都知道,那他定然也已知道她服过萝蔓草,方才他说的欺君,怕是与这萝蔓草是脱不了干系,可她当初真的不知师傅已给她服过萝蔓草,这,应该不算欺君吧?
总之,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帝斗,真是其罪当诛。
武帝若是将她交给太医院,保不齐会被太医们抽血给将士们解毒,不是千如小气,而是就如千漪说过的那样,她的血有限,索取的人却是无数,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药人,到时,只怕她会小命不保。
小喜子将千如带至武帝在金阳殿内的书房,此处虽说是书房,却五脏齐全,武帝平日会在此批阅折子,累了便直接在此歇着。
这几日虽说只是思过,却有名诗古籍伴日,倒也不显得太无趣,可她又回到了金阳殿,百里无忧若是寻不到她,该如何是好?
千如趴在窗台上,不知西域的月儿是否也是这般圆,不知大军征战可否顺利,不知他与爹爹可是平安。
莲妃已死,这仇,算是老天替她报了吧。
在金阳殿思过的几日,一日三餐皆是同武帝一起,他早朝时,她偷偷回去睡个回笼觉,他批折子时,她被迫在一旁帮忙研磨,他与大臣商议国事时,她只好翻阅名诗古籍来打发时间。
她这几日真是如坐针毡,不仅出不得这金阳殿,甚至连院子,都得偷偷地去,真是让她好生憋闷。
在幽莲殿替千如把过脉的太医,一日前来三次,每次逗留半个时辰,见着千如,比见着武帝更惶恐,生怕得罪了这位小主,武帝就治他的罪。千如不过就是想爬到树上去看看外头,他就急得直跳脚,她不下来,他竟跪在地上求她:“姑娘,你就行行好,下来吧。”
千如听太医说,武帝让他保守她未中毒的秘密,对外宣称,胤千如中毒已深,正在金阳殿调养。
武帝命他每日来金阳殿三次,只为掩人耳目,她若有事,他全家老小,将性命不保。
千如素来心软,只得从树上爬了下来,回到书房里头,挑了本史记,随意翻看起来。太医见她消停了,便在门外的石椅上坐足了半个时辰,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金阳殿。
千如在这金阳殿里,诚惶诚恐地过了五日,深刻地体会到了何为伴君如伴虎。
思过十日后,千如终于被放出了金阳殿,一出金阳殿的大门,她便急着重新回到御林军操练场,一来,可以躲避武帝,二来,她要等着百里无忧的消息。
一到操练场,将士们纷纷上前关心,问她身上的余毒是否已清。
千如左右道谢,未献出自己的鲜血,她本就觉得对他们有愧,只好多多关心那几名中毒的御林军将士。
又过了数日,百里无忧的消息未等来,倒是等来了武帝要让月公主与罗刹皇室和亲的消息,待到春暖花开之时,便让月儿启程前去罗刹国。
冰雪消融之后,便是春暖花开之时,眼下时已将近。
古往今来,这和亲的公主,都是已及笄的,并不曾有过十四岁的公主前去和亲的先例。
不管月儿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千如觉得,她终究是胤府的人,是爹爹和娘亲的亲外孙女,是大姐的亲闺女,她不能坐视不理。
这些日子武帝未曾提起立妃一事,终日忙于大宁与西域的战事,千如自然也不敢主动去金阳殿见他。她见秦渊近来深沉许多,便想,或许能从他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这日午后,待操练结束,千如提着一壶酒,来到秦渊房中。
秦渊见着她,连忙退避三舍:“胤师傅,使不得,你可是即将成为贵妃娘娘的人,怎能与我同处一室?”
千如笑道:“我只是圣上请来的剑术师傅,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圣上可有下过圣旨?”
秦渊摇头:“似乎还没有。”
千如取来两个大碗,同他面对面喝起酒来,她道:“我此次请你喝酒,是想问问你,月公主和亲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渊猛地喝下一整碗烈酒,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我听爷爷说,那日圣上在御书房,说起这和亲一事,眼下宫中尚未婚配的公主,就属月公主最年长,因着先帝对她疼爱有嘉,圣上亦不愿将她送去西域,倒是想将她指给我,免去和亲一事。”
秦渊又灌下了一整碗酒,摇头道:“如你先前所说,这胤、秦两家一直水火不容,我爷爷自是不愿意要这门亲事的,可你爹倒好,竟让人从战场带信回来,说让月儿嫁入秦府,倒不如去和亲。”
千如眉心一紧,这和亲一事,竟然只是因为爹爹这一句气话。
秦渊又道:“我倒是真想娶了月公主,不为别的,只因她是你的亲外甥女,罗刹不比我大宁国富饶,罗刹国的三王子粗鲁、野蛮,虽然我不喜欢她,却也是不愿意看着她去受那份苦。”
千如放下酒碗,抬眸时,目光正好与秦渊撞个正着,见他眸中带光,她忙劝慰道:“这事不能怪你,两国和亲是历朝都有的事,月儿身为公主,这是她的责任,自然是躲不过去的。”
千如本是想安慰秦渊,却没想到,门一下子被踢开,月儿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原来真是你在皇帝哥哥那儿吹枕边风!你这个坏女人!我恨死你了!”
月儿说了一通,撒腿跑了,千如急了,她不敢去追她,以免事情越闹越大,只好喊道:“秦渊,你快去看看她,千万别让她出事。”
见秦渊追了上去,千如一看时辰也晚上,不得不先行回了紫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