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陛下的心思难猜,当訾寰国师将龙璺镖交给陛下的时候他也很难通过表情猜出陛下的心思。
陛下沉默了许久,最后下令将平元中从天狱司中召至皇宫,他要亲自见他。
此时的平元中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是被人抬进皇宫的。
他浑身都是血,当黄海德得知陛下将平元中召进宫中的时候,就做了一些处理让他看上去不那么血腥。
尽管喂食了许多丹药进他的嘴中,还是不能令他立马站起来。
平元中放在担架上被太监抬进皇宫,进入了阔别已久的宫殿,平元中心中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大部分太监都被换掉了,许多宫中的老人要不死去要不就已经出宫了,他能认出来的人很少。
只不过在书殿中待了五十年,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陛下见到浑身是伤的平元中,一下子想起来他帮他挡刀后受伤的样子,那时陛下还是太子。
每当危险出现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用大衍真经将暗箭转移,那时平元中还不能自如的运用大衍真经,每一次暗箭都被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他的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他身上的伤痕也只能为自己而留。现在龙璺军虽然解散了,但曾经作为皇帝亲军,欧阳德政也不容许有人随意伤害他。
“臣有罪。”平元中蹒跚着从担架上站起,每动一下他的骨骼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匍匐在大殿中,老泪纵横,大声道,“臣有罪,请陛下赎罪。”
他是真老了,这是欧阳德政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当年跟在自己身后安静沉默的少年如今已经垂暮。
欧阳德政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来人,给元中赐座。”
平元中的泪水在满是沟壑的脸颊上肆意流淌,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跟在欧阳德政身后在太子府练剑,欧阳德政时不时提醒他,“元中,你舞的不对。”
转眼间几百年过去了,自己比陛下小了一百岁,看起来却比他老了太多。
陛下的模样跟小时候变化不是很大,只是面容更加刚毅,眸子中多了一份威严,震慑天下的威压。
“臣有罪,叨扰陛下了。”平元中强站着不愿意坐到椅子上。
“你有什么罪?”欧阳德政反问道。
“臣在书殿中与黄大人动手,实在是罪该万死。”平元中唯唯诺诺道。
一句话成功挑起了陛下对黄海德的怒火,连自己的亲军龙璺军都如此惧怕黄海德,可见黄海德已经无法无天成什么样子了。
从小跟随陛下长大,平元中十分了解陛下,他一上来就请罪,不哭诉自己在天狱中的遭遇,只说自己冲撞了黄海德是罪有应得。
果然让陛下对黄海德生出了不满,在召平元中进宫之前陛下已经看过平元中的罪状。
全部是子虚乌有,在这种情况下平元中不仅没有向陛下哭诉黄海德的暴行,反而直接认罪。
再加上他满身的伤痕,欧阳德政很轻易的想到他在天狱司中受了酷刑已经不敢开罪黄海德了。
“元中,你受苦了。”
在没有见到平元中之前,欧阳德政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他。
他三百岁登基,登基后一百年之内几乎将龙璺军屠戮殆尽,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是龙璺军功高,手握大权,再加上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这个天下是他一个人的,绝对允许其他人分享。
他慢慢将跟随他的将士以各种原因处死,唯独放过了平元中。
他也不想做的太绝,给天下人一种寡情之感。
平元中自行进入书殿中学习,让陛下少了许多烦忧。
如今书殿被毁,平元中重新出现在人们视线中。若是訾寰国师没有将龙璺镖交给欧阳德政,他还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当他手拿龙璺镖的时候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平元中,可是现在看他担惊受怕的样子,陛下不再担心他,他一个人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
皇朝的一切都在欧阳德政的牢牢掌控之下,既然如此何不向世人展示一段君臣和睦的佳话。
“元中,你受苦了,朕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谢陛下不降罪之恩。”平元中发自肺腑的感激陛下没将自己忘了,“臣感激涕零。”
“臣在天狱中并没有受多少苦,臣皮糙肉厚还受的住,只是欧阳国学院中的学员就不知道能否受的住。”
黄海德的手段欧阳德政也略知一二,他沉沉道,“魔族之人狡猾,不用非常手段是不可能招供。”
从欧阳国学院中揪出来的亲近魔族者有数十人,数量虽然不多,却令欧阳德政愤怒。
他们都是皇朝的子民,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栋梁之才,却自愿堕入魔道,与皇朝为敌。
“普通学生也就罢了,只是易铮老师终于皇朝,并且在天元大陆富有盛名,如果在天狱中受到严刑,只怕会引起一阵风波。”平元中苦劝道。
这是他之前答应苏紫嫣的承诺,他就会兑现。虽然刚刚与陛下相见,就插手朝中之事可能会引起陛下的不满,但他也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什么,黄海德竟敢将易铮也抓进了天狱司?”欧阳德政双眉一挑,不怒自威,“他好大的胆子。”
陛下的反应令平元中吃惊,他不确定的问道,“这件事情难道陛下不知道?黄大人没有禀明陛下吗?”
易铮被抓进天狱司已经有一日了,可陛下还没有得到消息,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是黄海德瞒着陛下所为。
果然陛下一脸阴沉道,“易铮是天下文人之表率,怎么可进入那种地方,来人快将易铮从天狱司接出来。”
“是。”一旁的宁公公道。
宁公公奉陛下谕旨刚要走出大殿,被陛下叫住,“慢着,还是我亲自去天狱司中将易铮接出来。”
“这不可,陛下龙体怎可进入那种地方。”平元中大惊,立马劝阻。
“有什么去不得,既然爱卿去得,易铮去得,那郑一样能去。”
欧阳德政说完安排平元中在宫中休养,摆架天狱司。
平元中感激涕零,经历了长时间的沉沦重新被陛下看中,他仿佛重获了新生。
欧阳德政摆架至天狱司的消息很晚才传到黄海德耳中,他知道的时候欧阳德政的黄撵已经到了天狱司门口。
黄海德穿上朝服,立马率领天狱司一应官差迎接。
他跪在地上,陛下一言不发,他心道遭了他领悟错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根本就没有想过处罚易铮,他可以动欧阳国学院的学生,却不能动易铮,易铮是他的底线。
但是从那天陛下的反应来看,陛下是不喜欢易铮的,这点让黄海德困惑。
欧阳德政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将他晾在那里,直接进入了天狱司中。
黄海德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冷汗,不敢起身。
江沫唯唯诺诺的将欧阳德政带到易铮所在的牢房,一路上陛下看到了许多关押的欧阳国学院学员。
他们无一不身受酷刑,面容凄惨,双眼无神,遍体鳞伤。
他们虽没有见过当今皇帝,但认得出欧阳德政身上的龙袍。
他们跪在阴冷的牢房中,朝陛下鸣冤,哭诉黄海德的罪行。
欧阳德政眼中闪过痛楚之色,“众位学员快快平身,朕自会还你们公道,若是你们没有罪,绝对会尽快将你们放出。”
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度过数日的学员仿佛看到一缕曙光,纷纷大呼陛下圣明。
见到欧阳德政时,易铮很惊讶陛下竟会亲自下天狱来看他,他连忙起身向陛下叩首。
“爱卿不必如此多礼,易卿受苦了。”
陛下亲手躬身将易铮扶起来,痛声道,“黄海德私自将易卿抓捕,易卿无缘无故在这种地方受苦,委屈了。”
易铮这才明白原来黄海德根本就没有圣旨,怪不得他不敢向自己用刑。
自己在牢狱中与他进行较量,他也没有怪罪。
“陛下能亲自来看易铮,易铮受宠若惊,只是牢狱这种地方不是陛下能屈尊之地。”
欧阳德政道:“易卿是国之栋梁,像易卿这样的重臣身陷牢狱,朕怎么能不亲自前来。”
易铮真的很感动,他看管的书殿被毁,陛下还能如此信任他,不怪罪他,亲自来天狱接他出狱。
这一切怎么能让易铮不感动。
“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导致天书被盗,有违陛下圣恩。”易铮欠身道。
“魔龙至尊逃跑,易卿拼死抵抗,受了重伤。若不是易卿只怕不知有多少学员会死在魔龙灵魂之手。”欧阳德政真挚的说道,“我相信易卿的人品,相信易卿的忠心。”
“陛下,这是欧阳国学院学员的供词,请过目。”江沫硬着头皮将一叠供词递到欧阳德政面前。
现在这样做有可能触怒陛下,可是不这样做,事后黄海德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欧阳德政看都没看证词一眼,说道,“烧了。”
“陛下,还是看看,毕竟…”易铮劝阻道。
“全烧了。”欧阳德政下令道,“这些证词中不知有多少是屈打成招,刚刚一路走过来,我已经看到欧阳国学院的学员受过的罪,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诬陷。”
若是陛下亲身前来让易铮感激,如今陛下相信易铮将证词烧掉的行为更是让易铮由衷的敬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