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宋佳人一把拽住李黛黛的胳膊，苦笑：“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可若姐姐当真去了，爹爹定会觉得是我让宋家失了颜面，只怕我的日子会更难捱。”
“你就这么任由人欺负？”李黛黛义愤填膺：“我去找你爹理论去，哪有这么做父亲的。”
“姐姐。”宋佳人好歹将她给劝住，坐了下来。
“你瞧。”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李黛黛看到了廊下挂着一个鸟笼，里面挂着一只虎皮鹦鹉。
“这里原先，养了两只鹦鹉，一公一母，可是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宋佳人的声音轻渺而远淡，目光微微松散，不知在看鸟，还是想起了什么。
“有一日，我和丫鬟身子不适，忘了喂它，为了抢仅有的食物，那只公鸟，就把母的给啄死了。”
“姐姐，人也是一样，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恩爱如初，也不是所有的父子之间，都能享受天伦。”
李黛黛明白了一些，可是还是不甘：“那你，总不能就这么委屈自己啊。”
“有些事情，习惯了也不委屈了。”
宋佳人浅笑：“姐姐不必为我生气，原本是好心来看我，却弄成这样，我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了。”
李黛黛见她面上没有丝毫委屈，似乎真的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有心想要说几句吧，又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灵机一动：“不如，我帮你寻觅一个夫婿可好？”
宋佳人正在给她倒茶，手一抖，茶水就倒在了桌子上。
她瞅着桌布印湿的一大块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说真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再说，你都十六了，也应该可以成亲了。”
一说起这个，又是宋佳人心中的愁。
从十五岁及笄开始，家里就有来提亲的。
可都被柳氏给拒绝了。
她用的借口无非是：夫人身子不好，小姐作为唯一嫡女，应该好生的吃斋念佛，给自己母亲祈祷才是。再说了，这些来求的人们身份都太低，配不上她。
配的上配不上，宋佳人心中还是十分明白的。
她虽然是指挥使的嫡女，可是在这个圈子的人都明白，指挥使根本就不将这个女儿放在眼里，他的心头肉是宋妙人，所以来求亲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好出生的。
柳氏是诚心的想拖她。
如今她已经十六了，柳氏却一点都不肯松口，再这么拖上两年，十八岁的时候，只怕根本没有同龄没有定过亲的男子，只能去嫁给别人做填房了。
或许这就是柳氏的恶毒。
她自己是妾氏，所以就要糟蹋了宋佳人的名声，这样让正房成为笑柄，从而忘记她的身份和不堪。
“算了。”
李黛黛帮忙找了又怎样，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算有好姻缘，柳氏也有一百个方法来阻挡自己。
谁叫她的父亲眼瞎，居然觉得这样的蛇蝎妇人是好人呢？
绿倚上前撞了她肩膀一下，示意不要再说了。
李黛黛这才发现，她平静的眼底有一丝痛苦，心中疑惑为何不反抗，可还是将那些话咽进了肚子了。
算了，还是逗逗她开心吧。
一个存心想转移话题，一个根本不想谈及伤心事，所以一人一句，到也聊得痛快。
坐了两个时辰，她也该回去了。
“你在家好好养着，后天我派人请你去龙泉寺赏花。”
“莫非是龙泉寺的腊梅？”
宋佳人也是眼前一亮，这个坐落在凉州城的古刹具有那么几分的传奇色彩，还是让人心向往之的。
可是，一想起自己的禁足，她的笑容渐渐黯淡下来。
“要不，姐姐还是自己去吧，我这几日身子不爽，还在不外出了。
聪明如李黛黛，怎么会想不到她在顾虑什么，不禁眨了眨眼睛：”放心好了，我保证你那天能出去。”
接下来，就看张白圭的了。
告别了宋家，临走时，柳氏还假惺惺的叫丫鬟出来说了几句，大抵是莫不清楚李黛黛的身份，觉得只是将军身边一个通房罢了，不值得自己大动干戈吧。
不知道一会儿她知道李黛黛的真实身份后，会不会后悔的直抽自己嘴巴。
李黛黛一上马车，就迫不及待的问绿倚：“一开始我说话你老是撞我做什么，是不是我哪里说的又不妥当了？”
这几年来两个人也算是默契，若是她说错了话，哪里不够周全，不够礼数，绿倚就会撞她一下，久而久之，一个动作她就知道自己必定是哪里又错了。
“小姐，您是生在福中，大抵不知道这些深宅大院里面的肮脏事。”
“说来听听。”
“我知道您心疼宋小姐，一瞧见她，八成是想起曹家小姐了，可是没用的。”
“她不管是出嫁，还是如何，身后都要有一个娘家，只要指挥使大人眼中没有这个女儿，饶是她嫁去门第再高的人家，没有娘家的支撑，只会被人瞧不起。更何况，有一个柳氏那样的姨娘做主，只怕这婚事，也没有那么好成的。”
绿倚看了李黛黛一眼，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补了句：“恐怕宋家小姐就是心理早就跟明镜一样，才避而不答，您还这么说，跟往她心头捅刀子一样呢。”
“可是她可以走啊，我也没有娘家，只要找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人，不在乎这些虚礼不就得了。”
绿倚叹了口气：“这世间，能像张将军的人有几个？”
不看家世，不考虑利益，更不会在意世俗的观念，在他的心中，心爱的女人就是一切。
只可惜，就算有这样的人，只怕宋佳人也没这个福气。
一路上李黛黛都扁着嘴，病不十分高兴，马车挺稳后，撩开帘子，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呈现在眼前。
张白圭是匆匆赶回来的，就为了看李黛黛一眼，如今瞧着她仿佛不怎么高兴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宋家是不是受欺负了？
他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柔声道：“怎么了，不是吵着闹着要去宋家，回来嘴巴却都能挂油瓶了？”
一边伸手去扶她下来，同时，待她站稳后，将路上买来的糖葫芦递给她解馋。
“也没有人惹我。”李黛黛从小就好这口，从前张白圭的零用钱，总是要攒出来，到了冬季，一天一根糖葫芦，最冷的天，外面的糖都冻上了，捂着拿回家也不怕化掉，一直能吃两个月呢。
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心里的郁闷也跟着消散不少。
“那怎么这幅样子？”
张白圭小心的替她摘去嘴角挂着的冰糖，顺手喂到自己口中，熟练的仿佛练过无数遍了。
重礼节的绿倚看不下去，别着脸走开了。
“就是看到宋佳人那个样子，心里不舒服。”
李黛黛一开个头，就开始激动起来：“你不知道，她爹可过分了，都冬天了，身上的棉衣又小又紧，屋里面连一盆炭火都没有，过的还不如咱们在张家庄时候的日子呢。”
那时候日子虽然苦，可是他们都是父母的心头宝，家里有一口好吃的，都要拿出来给孩子吃。自己穿得不好，也要省下钱给孩子穿暖和了。
谁又能想象的到，堂堂一个指挥使的嫡女，居然过成这样呢？
原来是这样。
素问指挥使宠妾灭妻，只不过这是后宅之事，男人们对于这个，饶是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让自己的嫡女过成这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张白圭到也不关心别人的家务事，但是看着李黛黛不开心，他的心里对原本就不是很喜欢的指挥使，又多了一份厌恶。
“还说你的计谋呢？一点都不管用。”李黛黛想起张白圭出的骚主意，不禁埋怨：“一开始倒是把那个柳氏给糊弄住了，不过她贼的很，好像还一直派了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还好绿倚发现了。”
“她对你不敬？”
“那也没有。”李黛黛认真回忆，老老实实说：“反正我不喜欢她，太狠毒。”
就凭她对宋佳人做的事情，简直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好，黛黛不喜欢，那以后咱们就不去了。”张白圭哄她：“凉州城内闺秀这么多，寻别人玩去多好，至少找一个和睦点的，自己也少跟着怄气。”
李黛黛的脾气就是跟孩子一样，看不得自己喜欢的人不好，估计今天瞧着宋佳人的惨状，心里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那可不行。”李黛黛好不容易交上一个朋友，哪里肯妥协。她眼珠子一转：“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不要？”
张白圭逗她开心：“要，怎么不要。”
“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后天想约宋佳人去龙泉寺玩。”
若是他这次能帮自己办成了，就原谅他一次。
“去龙泉寺做什么？”张白圭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拜佛了？”
“那边有一片腊梅林，我想去摘些腊梅回来，晒干了给你泡茶喝。”李黛黛当然不肯说出真实原因了：“你不是嗓子总不舒服吗？腊梅的清香泡出来喝了对嗓子好。”
“黛黛对我真好。”
李黛黛给个甜枣，张白圭心里就开心的很，一把抱住：“只是我舍不得你去，天寒路远的，我不在身边陪着，总是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李黛黛早就计划了要去龙泉寺，听说那的和尚各个俊美异常，跟宋佳人说了，还被她笑了半天。
反正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听说那的和尚学识渊博不说，还俊美的很，勾起了她的无限好奇。
既然这样，那还做和尚做什么。
“要是想回报我，就帮我想想办法，把佳人给送出来吧。”
看着李黛黛撅着嘴巴，也就是这个时候，需要求他了，才肯说两句软话。
张白圭也不再逗她：”放心好了，估计明日，那边就会下来帖子，主动邀你出去的。”
“真的？”李黛黛瞪大了眼睛，亮晶晶的绽放着光彩：“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回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