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陈氏打开门一看,只看见张朝明仓惶离开的背影。
“哟,老头子,咱这话,不会让女婿给听去了吧?”
“你说你个瞎老婆子啊,这下好了,这事儿闹的,没影的事儿,现在也得有影了。你就造吧,那年五的事儿也是咱能瞎咧咧的。唉,算了,这话结儿啊,以后还得由我去开导咱女婿去。先就这么的吧,惩罚一下他老张家的男人也好。”老苏头一想到自己家闺女没少在张家受气,对张朝明的同情,也就淡了许多。甭管怎么的,他也是心疼自己家闺女的。
“完了,完了,媳妇真不跟我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失魂落魄的张朝明,一个人走在屋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媳妇儿真不跟他了。
他委屈,他惶惑不安,只觉得前途黑暗无比。
郑老大和徐婶儿今年虽然挣钱了,却不想回家过年。只因为徐婶儿说了,来年一开春,一家人就在这边多开几亩荒地,也种一些甘庶之类的出售给苏七巧。
挣钱了,也好给几个小子物色媳妇了。一想到几个半大小子都应该订亲了,徐婶儿俩口子就急啊。
郑老大一家子,这会儿从地里回来,一个个累到不行。
皮猴子用力推开门,便闻到屋里一股子的酒味儿。、
“唉呀妈啊,咱家闯贼子了呢,咋的这家里这么大股酒味儿?”
郑老大一听,赶紧把一边的扁担拎在手里,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我打……”
扁担还没落下,看见那扬起的迷醉的脑袋,他手里的扁担咣的落下。
“这,这不是四兄弟么?咋的一个人在这儿醉成这德性啊?”
屋里醉成一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处可去的张朝明。从听到陈氏说了还有个潜在情敌年五的事儿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苏七巧真的离开他了一样。
要失却宝贝的他,就觉得世界末日到来。
想要让自己得到解脱,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就这么的走到了郑大哥家里来。
“郑,郑哥……来,喝酒,这酒,真好……可是我喝着怎么觉得是苦的呢?”
皮猴子噗的乐了,“哟,我说张叔,咱这酒是苦的,那你还说好呢,感情,你这是醉了吧?要不,让俺爹送你家去,一会儿婶儿怪罪,咱可担不起哩。”
郑婶子也接话,“那可不么,你婶儿那脾气,若是让她知道你叔搁这儿醉成这样,肯定不让他放屋了。”
郑家老大也跟着嘿嘿的笑了,可张朝明听着听着,却突然间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呜,巧巧,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就算是醉死,她也不会再管我的,我的巧巧……”
郑大哥和郑大婶儿一听,赶紧把几个皮猴子撵走。
俩人看着醉倒在地不断捶头揪胸扯腿儿的张朝明,郑婶子叹气,“完了,我才想起来,这会儿这一家子应该是在张家过年的。可现在一家子都回来了,张朝明也醉成这德性。不用说了,回去一趟,肯定没落着好事儿。”
“那是,这不明摆着的么。这事儿啊,事实清楚真不好处了。要不,你去苏七巧那边探一下口风儿,我搁这儿陪咱兄弟?”
“中哩,你劝导一下,甭让他做出傻事来,大老爷们的,醉成这样,象个啥样哩。”郑婶子解下头上的围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去找苏七巧。
郑家老大则是提着一壶酒,座到张朝明面前。“还能喝不?”
泪眼朦胧的张朝明,看着那壶酒,一张脸通红的,那眼泪,还有点止不住的往外溃。
这小样儿,看着要多惨就有多惨。
郑老大摇头,“你说说,你说说你,就你这怂样儿,要换成我是女人,我也不待见你的。你是男人啊,你咋的就这么没品没相的呢?男人,就算是再怎么伤心难过,你也不应该象现在这天蹋了下来一样的吧?人家女人找我们男人,就图的是个安全,累了有个依靠,你这可好,遇到个事我,就哭的跟个被休离了的婆娘一样。真丢咱老少爷们的脸啊。”
“安全?你说的,是不是……安全感来着?”听到这儿,张朝明一下子清醒了,也不醉了。
“我找男人,不是希望他多能干,也不指望他能有多会挣钱,可最少,他得给我一个安全感。在我和孩子们受到伤害的时候,这个男人能让我觉得安全,不会有危机感。张朝明,你做不到这一点,我很累,真的太累,我不想一直生活在迁就的生活里。难道,我只能一辈子的享受着迁就,迁就就可以了么?不行,如果是这样,我宁肯一个人生活。”
想到苏七巧对自己说出的那一番话,张朝明再也没办法淡定,他一直搞不明白,什么叫安全感。这种高深的话,他不懂。原谅他,他真的没念过书。哪怕是现在能认几个字儿,也是跟着苏七巧一起学的。
想要连贯的看书,懂道理,他还办不到。他能拥有的,只是老一辈子的传统思想。他一直觉得,生活嘛,无非就是吃的饱穿的暖,俩人在一起把日子过好了,那样的生活,就是圆满,就是幸福……可他的小妻子,似乎想法永远是不一样的……他突然间发现,自己跟不上苏七巧的脚步。
苏七巧总是在前面等着他靠近她,可自己却总是慢慢悠悠的,一点也不急的就这么走着,甚至于,不往前走,就停留在原地,或后退……慢慢地,前面的人,一个人孤单惯了,她的心,也变的冷了……
“我也是个大老粗的人,但我知道,我家婆娘最爱说我的就是,你这男人啊,本事是没有,也不地挣钱,不过,只要我在外面受了欺负,被人说道了,你总会第一个站出来。”
张朝明垂头,在父母兄弟们指责苏七巧的时候,他,虽然想站出来,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他,又对不住自己的媳妇儿了。
“我最记得和媳妇儿成亲的第一年,因为一件小事,她和我娘闹开了。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站在媳妇的身边,笑着还击咱娘。虽然闹的我娘不舒服,可我媳妇儿感动了啊。事后,哪怕我有时候没第一时间为她站出来说话,可她也会记得我的好。当然,这对媳妇儿嘛,也不能一味的惯着宠着的。你要一直惯着宠着啊,她不定就翻天了呢。
俩口子,私底下的,你说道她几句,说什么,当着人多的时候,甭和咱娘顶嘴啊。在人多的时候,你就看着我面子,让着她一点儿啊。一切,兄弟啊,我可告诉你,你在私底下劝说媳妇儿这些话,她指定是接受的。当然,她可能也会嗔怪你,啊,你娘在外面没理的时候,我也得顺着她啊。这会儿你就得搂着她来上一句,我知道,咱媳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儿。你就看在我的老面上,受了气,家来,狠狠地出在你男人身上,咱啊,啥气都能受着……
其实啊,这女人,吃哄呢。她要真的在外面受气,回来冲你发火了,那火气,就会跟云烟一样的散了。那气儿一顺了,她可又心疼自己个儿男人了。你看看,你婶儿,每次冲我发了火,事后不也一样的跟我好的跟那啥一样的么。嘿嘿……我就觉得吧,这女人啊,在遇到事儿的时候,她是希望自己的男人为她顶着,撑着,这个……虽然不一定就真的解决了问题,但是她们会觉得,我的男人……好维护着我哦。可能,这婆娘伙,就觉得自己的男人能和自己站在一起,那就是一种呵护,一种疼爱呗。总之啊,这个女人,是水做的,咱呢,是泥巴,水和泥巴,你得掺乎的好了。掺乎的不平衡,那和出来的泥桨,不是太干,就是太稀啊。这个度,俩个人都得努力着去揉合的哟……”
张朝明听的很认真,郑老大说的却随意。想到哪,就扯到哪。但也算是他的一些人生经验。
等到郑家老大都说完喝完醉趴下了,张朝明还精神好好的座在那儿。
“安全感,原来,女人是要安全感的。不管这个女人多能干,多会来事儿,她需要的,也是一种安全的,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的一双肩膀。我一直在做什么啊?张朝明,你真它娘的混哩。”
看着酒壶,张朝明不再喝它,而是把它郑重的放在一边,“眼泪不应该是男人伤心的借口,这样只能让巧巧更加看不起我。我知道了,我明白要怎么做了……巧巧,我现在才懂你。”
郑婶子陪苏七巧,俩人没提张家的事儿,只是一起帮忙包年糕。
不是郑婶子不想提,而是她人一来,就被陈氏拉到一边儿,嘱咐她不要再多问。
就这么的,几个人象没事一样的,各自包着年糕。
郑婶子还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事儿。
“哟,大婶子啊,你是不知道啊,当年我和老大成亲那会儿,他娘对我可是左挑右刺的。我为她敬茶,她说我泡浓了,不知道节约。我把茶叶减少了吧,她又叨叨我说我抠门,一看就是穷鬼出身。”
“唉呀,你这婆婆还真的是挑刺儿呢,咋的就这么多废话呢?这当婆婆的要都搁她这样,那这全天下不得乱套么。话说大妹子,那你当时咋应对的啊?”
陈氏说着,眼神瞟向苏七巧,看后者只是规矩的在那儿舀着面粉儿,到也略安了点心。
“还能怎么的,我最开始也忍着呗。事后就和我家老大叨叨啊,他呢,总是让我你忍受着,咱娘是个开通的,明事理的人儿这样的话来安慰我。唉呀喂,我这心里啊,当时老委屈了。搁家里的时候,虽然说咱娘家那会儿有几姐妹儿,但甭管怎么的,咱娘对我们几个都是放心肝儿上的。一嫁到他们老郑家,咋的就变成这样的待遇了呢。我这心里啊,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