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收拾到大半夜,保洁阿姨才把殷落留的东西,一包一包的拖出了左上尧的顶层。宁飞也松了口气出来。
刚出来就接到童尔的电话
“左上真的把落留的东西都清理了?”声音有隐隐的兴奋。
宁飞嘲讽
“你消息真灵通。你是恨不得落留永远消失了。”
童尔拿着电话的手一愣,最后说
“即使我对左上有情,但落留对我有恩,任何时候,我希望她好。”
宁飞冷冷的说“你知道最好。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落留,哪怕是你。”
童尔清冷的说“我与你一样!”
清冷的夜色里,今晚或许是看她的东西全被左上一件一件扔了,宁飞格外的想念殷落留,但给她打过无数的电话,始终是空号。
左上尧在书房呆到深夜才出来,家里她的东西全都清空了,顿时空空荡荡的,走个路都似乎有回声似的。
他的心也空空荡荡的,这样就好,他不是非她不可,外面多的是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他发狠的想
“殷落留,我不是非你不可。”
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的车已经开到了童尔的住处,车刚停稳,还没下来,童尔早已听到他汽车引擎的声音在门口等候。
“左上,出什么事了?”
童尔疑惑的是他很少有不通知她直接过来,所以她以为是有紧急任务。
但车窗里的男人,沉默在黑暗之中,侧脸棱角分明,冷冽没有任何表情。
在童尔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左上尧已经一脚踢开了车门,把她直接拽进车内。
她惊呼声迅速消失在隔音良好的车内。
童尔是了解左上尧的,他现在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对她毫无温柔可言,可她心甘情愿或者甘之如饴。
到最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腿软到动不了。一边把撕裂的衣服勉强穿好,一边忍不住问 “落留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左上尧浑身僵硬,眼里有微寒的光,似在警告她,不该问的别问。
童尔低下眼眸,不再多言。
她是殷落留的替补,只要殷落留回来,左上尧这便不会理她。
她一直知道。
左上尧开着车飞速离开。
殷落留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012
这三个月,殷落留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
她惊恐的望着自己离开了身体,而肉身躺在茫茫的荒漠之中,太阳毒辣的晒着她。她红色的冲锋衣也保护不了身下火热的沙子炙烤着她的身体。
她冲过去,使劲的搬动那具身体,可她碰不到,她的手,几乎要横穿过那具身体;
她想喊救命,拼命张开嘴,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是怎么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的回忆所有事情。
记忆很零碎,很模糊。
她记得左上尧怒吼着要与她离婚,请了律师,撰写了离婚协议,安排了了她后半生的生活,态度坚决的要离婚;
她也想,也许自己确实不适合当他的妻子,所以签了离婚协议,可签完协议后,她心里又万分不舍,干脆能拖一天是一天,所以收拾行囊,二话不说就跑到利比亚沙漠。
她曾独自去过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撒哈拉。所以这次出行,有些掉以轻心。
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海中,金灿灿的连绵不绝的沙丘。她一人深入沙漠中央,此次出行,一则是为了拖延与左上尧的离婚,二则是为了来寻药,她查过一些史料说在沙漠腹地中心,有一种药材,对伤口止血有奇效,她想左上尧,宁飞经常受伤,如果能找到这药也能帮的上忙。
她牵着骆驼往沙漠中心而走,一边走,一边在沉思她与左上尧的婚姻,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是因为她的自由散漫,一年四季都在外边跑?
还是因为她时常的蛮横不讲理?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告诉他,她去做了流产,先斩后奏。这大概就是让他下定决心要离婚的事情。
当时他不经意看到她流产的病例,怒火几乎怒冲到要当场掐死她。他眼底都是血丝,怒吼着问
“你就这么爱玩?”
“你一刻也不想为了我守在家里是吗?那成全你。”
他向来说到做到,直接全权交给了律师来处理。
013
她牵着骆驼,想的太出神,竟然没有察觉到骆驼的异常。
等她回神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远处一股飓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多年的野外生存让她快速调整好状态,确定风向,确定速度,然后发狂朝安全地带跑去。可是越跑,她越绝望,根本就来不及,四周荒茫的金色黄沙,茫茫无边无际,根本没有安全容纳她的地方,而风夹着沙已经呼啸着以百米的速度侵袭过来,纵使她跑的再快也快不过它。
最终,她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躲在骆驼的身后,可已经来不及,狂风卷着黄沙,把她与骆驼都席卷至半空旋转,然后有顺着势抛出几百米远而去,滚滚沙土呼啸着超越或者堆积在她的身上,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对了,这就是当时她最后的意识。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自己已经是这样。
她探手在肉身的鼻翼旁探了探,没有鼻息
她附身在自己的胸前听,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
天哪!她不会死亡了吧?是真的死了吗?死后灵魂未散游离在旁?
她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都不知去向。
天空翱翔这猎鹰,看到她鲜红的冲锋衣,嗷叫着盘旋在她尸体的上空,忽上忽下,似乎要确定这人是活是死,是否具备攻击性。
上下盘旋十几个回合,那猎鹰忽然直冲至她尸体的旁边,一口就啄下了她脸上的肉。
一口之后,又冲下来啄了一口肉,然后嗷叫着飞走了,大概是因为尸体太过干涸没有一滴水,没有一滴血,味道不好,所以再没有来过。
不!
不!
不要…。!
殷落留看着自己满脸的血肉模糊,心都颤抖了,此生第一次有了无助与恐惧的感觉…
她无力的在旁边喊
“上尧,救我…”
“上尧,救我…”
喊得身嘶力竭,却没有一点声音。
那张脸,那张她的脸,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被太阳暴晒的只剩下肉糜。
她是医生,她全世界各地跑,救过无数个频临死亡的人,见过无数种死相凄惨的人。
可她医者不能自医。
那个躺在地上开始腐烂的是她自己…。她由开始的不敢置信凄惶到现在逐渐的接受与冷静。只是,她忽然好想左上尧,只想最后见他一面,只想告诉他,前尘往事她都不在意了,她是那么爱着他,她也不想打掉他们的孩子,她想好好陪在他身边。
“上尧…。”
这个男人如同她心里的神,每次遇到危险,她只是默念他的名字就能给他莫大的勇气。
可这次,真的不行了。
她甚至没有好好跟他道别…。
014
殷落留并没有给自己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之中,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既然她的意识尚存,灵魂犹在。她要马上去找到方法,即便肉身真的消失了,或许她能依附其他东西上生存。
在很多年前,她与年右北曾游历过苗疆,见过当地的巫师施法。她是唯物主义者不以为然,但年右北却极是感兴趣。
他说
“小留,这个世界上存在即是有道理的。学学亦是无妨!”
所以他找了当地最知名的巫师深入了解过一段时间。甚至后来出资金策划过几场活动,邀约了全世界各地知名的巫师来探讨。
殷落留还一度嘲笑过他,哪曾想,原来灵魂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当时,她没那么嗤之以鼻,学一点,或许如今就用上了。
她的灵魂很轻,走起路来轻轻飘飘,好久之后,她竟然未走出多远,似乎一直在她尸体的周边盘桓着。
轰隆隆的飞机声在头上响起。
直升飞机?
那架飞机在沙漠的上空来回旋转了许久之后,忽然停在她尸体的不远处,直直落了下来。
机翼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人
一身休闲的米色打扮,戴着墨镜朝那抹红色的冲锋衣走去。
殷落留不可置信的看着从飞机走下来的那个人
是年右北
竟然是年右北
她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太过于激动了。她激动的疯狂的跑了过去
虽然年右北看不到她,但是呆在他的身边,就有无数的安全感。
跑着
跑着
临近了,脚步却忽然戛然而止,她看到年右北抱着她的尸体,紧紧的搂在怀里
,根本不怕她面目的血肉模糊,亲吻她的额头,声音痛彻心扉的说
“小留,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她不平整的脸上,整个人不似平时的坚强,竟是颤抖的。
年右北的心里痛的跟刺进了一把尖刀似的,他搂在怀里,身体干涸,面目全非的人竟是殷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