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都帮腔,秦老汉一时无话,他现在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还没等他想好,王氏倒先开了口,阴阳怪气的道:
“呵,想的倒美,你以为你赚了十两银子,就能真当自己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此时的王氏披头散发,脸颊红/肿,且已经撕破脸皮破罐子破摔,扯着尖利的嗓子嚷嚷道:
“不说从前爹娘拉扯你穿,拉扯你吃,不知道费了多少口粮,这就不是你十两银子能还的干净的,就说你这一折腾,哪里还能嫁的出去,可不是要一辈子赖在老秦家了?
现在多一张嘴多耗一份口粮倒也罢了,等来日我肚子里的大胖小子生出来,再过大半年你二嫂肚子里的也要爬出来,家里头可一下子又多了两张嘴,不是我做大嫂的狠心,总不能为你一个嫁不出去的丫头片子,饿死我老秦家的大孙子吧。
五丫,别觉得大嫂说话难听,家里的情况你是最知道的,就现在这光景就是饱一顿饥一顿的,以后的日子就更难熬了,这十两银子有顶得了多久,只怕都不够你自己以后的伙食费。”
“王大花,你说什么呢,五丫平日里干的活难道还抵不上一口饭?!”
方寡妇瞧不上王氏的德行,忍不住帮腔道:“这般说来,你这个懒货平日里一点活计都不干,光知道吃的下作货,可算得要交多少银钱。”
“哼!我这是给自己吃的吗?我这是给我肚子里的儿子吃的,那可是老秦家的大孙子,是老秦家的香火,是她一个丫头片子可以比的吗?”王大花也不在意方寡妇的话,故意将自己的肚子一/挺朝着方寡妇示威:
“这怀着孩子的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小孩子在肚子里吃的多,又哪里是我能控制的。当然这有没有儿子的福气也不是谁都能得来的。”
方寡妇被王氏阴阳怪气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五丫上前一步扶住方寡妇,又将方寡妇交与里正媳妇,这才平静的道:“那大嫂的意思是要怎么解决?”
“我的意思很简单,除了那十两银子外,你若想住在这家里,每个月都要交五两银子做伙食费。”
王氏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周围的人却是倒吸一口冷气,五两银子一个月的伙食费,这王大花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一个半大的丫头,能吃掉多少口粮?一个月里一百个大钱就顶天了,她王大花怎么好意思开这口。
“五丫,别听那姓王的破落户,你以后来我家吃,有我一口吃的,也绝对饿不到你。”里正媳妇,黑着脸打断王氏的话,当下几个心疼的妇人也开口:
“对,五丫,来我家吃,我看能废掉多少口粮,值得要一个月五两银子,这王大花是想钱想疯了。”
王氏没脸没皮惯了,这样的话哪里能入的了她的眼,当下就不客气的讽刺道:
“哼,一个月五两银子怎么了?哪里算错了,别说吃喝,就是打城里头去租一件屋子也要不少银钱。你们倒是好心肠,怎么不将这丫头讨去做了女儿,还省了我们家一件屋子。”
一时间,除了里正媳妇和王寡妇,其他几个妇人都没了声响,村子里头给口饭吃还是可以的,可真要给间屋子住却十分的难。李家村的人富裕的不多,虽说不至于饿死,且也均不比老秦家好多少。
且这里的人是信奉多子多福的,有了孩子没有不生的道路,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很多,这房子自然也紧张。要是没出嫁没成亲的子女,多是几个挤在一个屋子里,条件好的还男女分开住,要是条件不好的,也没了那么多忌讳。
虽说不比现代,地基的价格远比房价来的夸张,大历朝的规矩,一般的村人想批地基盖房子,并不难,只要拿了自己户籍,在户籍所在的当地,找里正或者亭长获批即可。
例如李家村便只要拿着自己的户籍再拿上一贯子钱,自己寻了无主的空地找里正获批就可以,并不难,要是自家有房子的只是嫌房子不够,想在边上多盖一间便根本不需要办理,不会有村人说上什么。
可是即便是这样省事,家家户户的房子也都不过就这么三四间多半破败的很。地基不花钱,可造房子花钱,花的还是大钱,不说青砖石的屋子,就说普通黄泥和了稻草的屋子要盖起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一般的农户家苦管了,若不是遇到分家娶媳妇谁家也不会多花这比钱。
自家的孩子都没有地方住,哪里真能接了别人家的女儿去,善心也不能这种善法。
里正家的条件好些,屋子也空荡些,且里正家有个女娃子单独住着一间屋子,若真接了五丫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方寡妇一听王氏的话,眼睛倒是一亮,她本就喜爱五丫,若真让五丫过去陪着自己也未尝不可,方寡妇家有四间泥房外加一间厨房和一个茅墩子,平日里就方寡妇一人住着主屋,另外一间做杂物房,其余均是空着的。
寡妇门前本就要避嫌,自然也不能凭租出去。方寡妇平日里一个人也冷清的很,这厢听了这话却起了心思,若真让五丫跟了自己,凭着五丫的孝顺,怕是自己老了也有个依靠。
“不如……”方寡妇的话还没开口,秦五丫却率先开口了:
“大嫂,一个月五两银子的饭菜钱,你好意思开口,我也没那能力给,五丫是撞过一次墙,可让您失望了,五丫的脑子没撞坏,如不了你的意。”
“不给,你有本事就别吃饭,别一个人占一间大屋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氏自然也懒得再装腔作势,当下便凸着眼珠子嚷嚷道。
尼玛,你想让老娘住,老娘还不乐意呢,住在你这种人的眼皮子地下,老娘还怕平白的遭了贼。
五丫的心中也是怒,原本还打算在秦家在住些时日,等自己身上有了钱财再想办法搬出去,毕竟山上那棚子实在也不住了人。眼下见王氏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五丫的气也堵在了胸口,自己又跪又哭的将戏唱到这份上,不如就就此了断了算了。
五丫前世就不是软弱的性子,女汉子的脾气一来也有些不管不顾了,当下也下了决定,不住就不住,老娘回山上当野人还潇洒些。
“大嫂,既然话都说道了这番地步,我们今日便都说清楚,也请大家做个见证。不是我秦五丫不愿意尽孝,承欢膝下,如今是我大嫂容不下我,既然这样,我五丫也不是非得死赖着不走的人。
如今便让里正伯伯给五丫做个主,让五丫分了家吧,免得我在这秦家挨着别人眼。”
“胡闹!哪有女孩子家分家的道理!”李顺全不想五丫居然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当下便训斥道。
“里正伯伯,如今不是我五丫想分家,是我大嫂要将我赶出去。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饭菜钱,即便是将我累死也是赚不来的。”
五丫也不妥协,却无奈的苦笑道:“今日大伙都在,嫂嫂便已经这般容不下我,来日你们都不再她一样会将我赶了出去,既然这样不如今儿个就说清楚了。”
“五丫呀!你这是在胡闹!女孩子家怎么分的了家?别说你一个人吃什么住什么,就说这户籍,你也是做不得的!”李顺全也是心疼五丫,口气也软了下来、
“里正伯伯你莫急,且听五丫说,五丫有手有脚饿不着自己,不过是混个一天三顿饭怎么样都比一个月赚五两银子来的容易些。
五丫不是不孝之人,即便和家中大嫂不睦,即便心里畏惧爹爹,可是五丫的娘还在,五丫做不出背弃良心之事。五丫求伯伯做个见证,只求五丫能搬出去单过,这户籍便不动可好,只要爹爹愿意,五丫依旧是秦家的女儿。
若来日五丫运道好,赚了钱得了好的也必然是不会忘记家里的养育之恩。”
“这……从来可没这先例呀。”李顺全有些为难。
“没有这种先例,更好。”里正媳妇结果自家老头子的话道:“我听着五丫的话也寻不出错出来,以前没这种先例,说明也不是不可以,你就应了吧。”
“顺全家的说的对,就应了吧。大家可都瞧见了王大花那说出的是人话吗?五两银子的饭菜钱,她当老秦家烧出来的金菜银菜还是大官家里头的山珍海味?五丫这孩子是个可怜,也是个争气的,别看她是个女娃子,我瞧着能出息。”方寡妇帮腔道:
“五丫,你听方婶的话,别怕,若是寻不到地方吃住就来方婶家,方婶家有空房子,也有粮食,饿不到你。”
五丫听着心下欢喜,也是十分感动,果然这世道上还是好人多。心下更是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自己日子好过了,定然不会忘记这些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当然那些害过自己的也绝对不会忘记。
周围帮腔的妇人越来越多,李顺全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动容。王氏虽然心中不舒服赚不得每月五两银钱的银子,可她自个儿也知道这事情不靠谱,转念一想能白的十两银钱,又能将这碍眼丫头赶出去。
省了家中粮食不说,还白赚一间屋子,等过些月自己孩子生出来后,能活动的地也大些,想到这些王氏心下便也不再计较,撇了撇嘴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