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换了干净体面的衣裳。秦五丫收拾好银钱带上小半罐子蜜炼雪梨膏出门去了来客居。
刚走到西街,只是远远的秦五丫瞧见来客居的大门紧闭着。
门口徘徊着不少小斯装扮的半大小子,还有些干脆盘腿坐在大门边子上,想来已经等了有些时辰了。
秦五丫一寻思便明白,这些人都是为了‘紫醉糕’。
来的倒是积极,瞧这个时辰,街面上都还没有几家铺子开门做营生的呢。
秦五丫有些得意的咧了咧嘴,转身从边上的小道绕进了来客居的后院小门处。
“是秦姑娘来了,可是来找我家掌柜的?”
秦五丫进来客居的次数不算少,后院的伙计瞧着也不奇怪,当下就有个面熟的黑瘦小子笑着上前招呼了一声。
“正是,你家掌柜的可过来了?”
“掌柜的今儿个来的早,现下正在二楼雅房。秦姑娘我带你上去?”
“劳烦了。”
秦五丫点头含笑由黑瘦活计引入几步上了二楼。
“掌柜的,楼下可站了不少人,怎么不打开门做生意?”
秦五丫来时,吴掌柜蹙着眉头坐在雅间靠窗的小桌边,和往常一样一手着算盘一手持着账本对数目。
可不知怎么的,不过半晌这心思便不自觉的飞到了别处。
店里头的‘紫醉糕’这些日子都快卖断货了。
今儿个眼瞧着铺子还没开门,楼下就已经等了这般多的人,吴掌柜的心里头既欢喜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却见秦五丫笑盈盈的进了屋子。
吴掌柜一瞧便觉得是找到了主心骨,忙起身迎道:
“秦丫头,你可算来了!”
“怎么,掌柜本就有事寻五丫?”
秦五丫诧异。自己昨日可没说过今天还会再来的,怎么吴掌柜仿佛知道了一般。
吴掌柜心下正是着急,见秦五丫询问,便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替五丫倒了茶水,直接明了道:
“丫头,昨日你寻的石蜜可是有了着落?”
“掌柜的,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五丫眉眼一弯,从布袋里取了装着蜜炼雪梨膏的罐子递给吴掌柜道:
“这便是五丫昨日用百花/蜜做的新果酱,掌柜的可先试试味道。”
既然吴掌柜自个儿先将话头挑明了,秦五丫当然乐意少费些口舌。
“果酱?!”
吴掌柜闻言,眼前一亮:
“可是和紫果子酱一半能做糕点的?”
“掌柜的试过就知晓了。”
秦五丫嘴角一弯,也不多言,自己寻了碗碟从罐子里倒出一部分。
“这是?”
吴掌柜并没有直接试味道,只是将果酱放于鼻息之间,便有一抹清甜的果香之气萦绕,甚是喜人。
“这是蜜炼雪梨膏。
”见吴掌柜显然已经闻出其中滋味来,秦五丫便也不打算再卖关子。
“怪不得闻起来有一丝果梨的清甜之感,原来竟是添了雪梨。”
吴掌柜惊诧道:
“丫头,你这处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掌柜的还是先尝尝吧。”
秦五丫低眉浅笑,一幅乖巧谦逊的模样,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这哪是什么雪梨,不过是寻常山梨子借个名头罢了。
亏得胜在那山梨树年份足够,产出的山梨子又大又清甜,倒是可以与那雪梨比上一比。
“果然是好滋味!
”吴掌柜好奇的挑了一抹放于唇齿间,只是浅浅一尝眼睛便亮了起来:
“原当是和紫果子酱一般的甜腻浓郁,却不想这蜜炼雪梨膏的口感竟清口许多。
特别是滑过喉舌的之时,竟然一点都不腻口反倒滋润舒畅的很。”
“这是自然。”
秦五丫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
“这蜜炼雪梨膏里头五丫可加入了份量十足的百花/蜜呢。另又添了不少药材,不但滋味爽口,而且润肺止咳,生津利咽,有预防风寒的好处。
眼瞧着没多少时日就入秋了呢,气候干燥多边,吃这个最好不过。”
“秦丫头,你还懂医理?”吴掌柜诧异道。
“掌故的可高看了,五丫哪里懂这个。”
秦五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蜜炼雪梨膏的方子是家中祖辈传下来的,五丫不过是一葫芦画瓢,照着做罢了。”
“可你昨日才来问我石蜜之事,怎么会?”
对于秦五丫的说辞吴掌柜有些不相信道。
“这事说来也蹊跷。”
知道吴掌柜必然会怀疑,秦五丫也不心急,早早将准备好的缘由一一道来:
“这蜜炼雪梨膏的方子其实放在家中也有些年头了,一直被我娘压在嫁妆箱低,倒也无人知晓。直到前些日子五丫回了村子,刚巧赶上我娘收拾屋子,这才又从新寻了出来。
我瞧着稀奇便问了一二,才知晓原来是我外祖家世代传下来的。”
“可石蜜?”
吴掌柜闻言点头,可任是有些疑惑。既然有了方子怎么会不知道石蜜是何物。
“便是因为这石蜜。”
秦五丫眼波流转,假意叹息道:
“五丫家中不过是农户出身,我娘出嫁前虽说识得几个大字,可也是穷苦人家,光瞧着这方子是个好的,却也不知道这方子上头记入的‘百花/蜜’是个什么物件。
得亏前些日子我在村里一婶子家中尝了‘百花/蜜’的好滋味又赶巧昨日问了掌柜的。
这才知道方子上所写的百说的竟是这好东西。可算是老天眷顾歪打正着了。”
“那方子可在?”
秦五丫的话漏洞百出根本不能细究,不过吴掌柜的心思显然不再方子的出处,而在于方子本身。
“这方子自然被好好被收在家中了。”
瞧出吴掌柜的心思,秦五丫也不恼,若是自己的方子连半点吸引力都没有,那她今日也是白白将蜜炼雪梨膏带来了。
想着秦五丫莞尔一笑道:
“掌柜的,您觉得这蜜炼雪梨膏滋味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吴掌柜本是老生意了,自然知道自己刚刚问方子的举动有些唐突,当下便扯开话题道:
“我这铺子里的紫醉糕,眼瞧着快清空了,丫头你的蜜炼雪梨膏可真是及时雨呀。”
说罢,吴掌柜又忍不住粘了一抹仔细尝了味道:
“五丫,这蜜炼雪梨膏你一共做了多少,老哥哥我可全要了。”
“就只做了这么一些些。”
秦五丫闻言无奈的摊了摊手道:
“本是像先拿来给掌柜的试试味道的,想着若是掌柜的喜欢回去再多做一些也是一样。”
“就这么一点点,怕是都不够做上两盒的。”
“掌柜的,无需这般着急。”
虽然吴掌柜是极好的人,不过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秦五丫说着眼睛一眯俏声道:
“您若是吃着欢喜,咱今日先将价钱定下,三日后这蜜炼雪梨膏五丫便能给您送上。”
“你这丫头倒是会做生意。”
吴掌柜闻言朗声大笑道:
“那你且说说这蜜炼雪梨膏你要卖上多少银子一坛?”
“雪梨虽不比西番紫果子难寻,却也是精贵的物件。再加之我在里头加足了石蜜和各色药材。
零零散散算下,成本却比那紫果子酱还高上一成 ……”
何止是高了一成,简直高了七成有余。做紫果子酱自己可只出了蔗糖钱,其他都是零成本。
偏偏这蜜炼雪梨膏里却正好相反,自己除了山梨子不要钱外旁的都贵的吓死人。
不过这话秦五丫也就自己心里想想可不敢将出口。
此时她双眼微垂,故作镇定厚着脸皮将自己的蜜炼雪梨膏夸了又夸,见吴掌柜的神色依旧坦然,这才话锋一转道:
“不过雪梨的时令可比紫果子要长久些,掌柜的若是原意做个长久生意,这银钱便和早前一般依旧是三两五钱银子一坛可成?”
“……”
秦五丫信心满满,可吴掌柜却并没有搭话。只是稍稍抬眼看了看秦五丫,一脸的若有所思。
直看的秦五丫心里发毛,莫不是自己戏演砸了,穿帮了?
掌柜的,你的紫醉糕卖的这么贵,我只要三两五钱银子一坛不算过分吧。
“我再每坛加上五钱银子。”
良久吴掌柜突然开口,说出的话却让秦五丫大吃一惊。
见过讨价还价的,没见过自动涨价的,一涨还足足涨价六分之一。
“您的意思是?”
心中念头转过,秦五丫反倒镇定下来了。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便是她和吴掌柜有再好的交情,吴掌柜也断然没有白白多给自己银钱的道理。
“秦丫头,每坛多加五钱银子,这蜜炼雪梨膏的配方便算是来客居独此一家的可成?”
我说好端端的为什么加银钱呢,原来是求个买断版权,独家播出。
思忖着,秦五丫脸上的笑意渐浓:
“这自然是没问题。”
往后西山上的山梨子虽多,可自己却只有一双手一个人,原也做不了多少,想来吴掌柜若是能一个人全吃下,多少还与自己省了麻烦。
又能白白每坛子多加五钱银子,何乐而不为。
不过即便是如此,秦五丫也不免再加上一句:
“只是若是往后掌柜有了别的进项,看不上我这蜜炼雪梨膏时,却也不能让五丫将这等好吃食白白烂在家中换不到银钱吧。”
“你这丫头倒是鬼灵精。
那这般,我们这契书一年一签可成?”
吴掌柜笑着点头取了纸笔,快速的在上头书写了一行小字道:
“且在一年约内,无论你手上有多少坛蜜炼雪梨膏,来客居都吃下。银钱便按照四两银子一坛算。
这下丫头你可放心了?”
“掌柜的,做生意最是公正,五丫哪有不放心的地方。”
秦五丫俏然一笑,随意的恭维几句便又问道:
“掌柜的这几日可是有的忙了。新糕点用蜜炼雪梨膏来做,却是用不得紫醉的木盒装点呢。”
“可不是,蜜炼雪梨膏色泽金黄可和紫醉全然不同,明日少不得要再去请街口的柳秀才再帮我想一个,刀片模具的花样也得另请师傅帮着琢磨琢磨。”
说着,吴掌柜皱了皱眉,指尖来回敲打着桌面,倒是用心琢磨起来:
“前头紫醉糕是用了时下最留下的流云花开富贵的纹样。我寻思着这次不妨换个缠枝莲纹的样式,也算清雅好看,倒是与雪梨膏的滋味十分相衬。
只是缠枝莲文的样式有些年头了,不算时兴。也不知道那些大家小姐瞧不瞧的上。”
吴掌柜思索了片刻,也想不出个头绪来,转而便又问秦五丫:
“秦丫头,你也是女娃子,且年纪小,思绪灵活,定是要比我这个老头子想的多些。
你说用缠枝莲文的样式可合适?。”
“缠枝莲文确实清雅好看,不过也稍显端正富贵。想来那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会喜欢。
只是年轻的小姐贪图新鲜雅致,若是掌柜的有心。不如寻人画梅、兰、竹、菊四色小画,既简单又能博个风雅的名头。”
“梅、兰、竹、菊,四种纹样?”
吴掌柜闻言一滞,随后却忽然大笑道:
“这主意好,我瞧着这次的新糕点也不必像紫醉那样做六块卖了。
便一盒只做四块,梅、兰、竹、菊各占一份,确实风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