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放心。”秦五丫笑。
“那不过是个小客栈,落脚的位置又偏僻,全打发了卖掉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张山毫不在意的笑笑:
“梧州府到底不是我朝青堂的地盘,不好做的太明显了,能安插两个人手多几双眼睛替我盯着柳大仁的动静就足够了。
更何况,有谁的胆子这么大敢私吞朝青堂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
秦五丫闻言眯了眯眼,忽然笑道:
“山爷下聘时好大排场,只那些现在可都过在我名下了呢。我原当自己还一夜之间成了富婆,没成想不过白开心一场,只暂时替山爷做了保管的帐房。”
“呃……”
张山不敢去直视秦五丫的眼睛,略有些尴尬的讪讪一笑方才道:
“你我夫妻二人,本是同为一体,是你的自然也是我的,我的可不也是你的,如何要这般多计较。”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往后的事情可谁都说不好。”秦五丫撇了张山一眼,不冷不热道。
秦五丫早知道张山这斯明面上看着道貌岸然,手底下算盘打的比谁都精明。
可秦五丫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张山的算盘能打的精明到这种程度,如今一想难免觉得胸闷气恼。
倒不是秦五丫真动了那些聘礼的心思,秦五丫虽然爱钱,却更爱自己动手赚的钱,花起来方才心安理得。
只一想到之前自己居然还傻傻的感动了好几回,秦五丫便更觉得胸口上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往后再信这厮的甜言蜜语,自己的脑子就一定是被驴踢过了。
张山见秦五丫冷了脸,便知道这道坎有些不好过,不由眸色一转,竟又笑着道:
“既然夫人有此担忧,不如为夫这几日多做些努力,待来日夫人生了儿女,这些产业不论是在谁名下的,最后可不都在我儿子的手里。”
说罢张山便作势要去亲吻秦五丫的脸孔。
秦五丫哪里不知这厮又是想用插科打诨的招数,不免被气的哭笑不得,却又实在拿他没办法,便只能一味的推搡躲闪。
女人的力气大多都没有男人的大,且张山还是一个有身手弟子的黑涩会小头目。
秦五丫这点功夫的躲闪对与张山来说自然没有难度可言,反倒几次下来还成了欲拒还迎的闺房乐趣,不多时两人便都衣衫半褪在楠木垂花柱式的拔步床上滚做了一团。
忽闻窗外低低唉,不着红裙启户迎/夜探花影拂回廊,春色撩人思转狂……
也不知道是折腾了多久,楠木垂花床上的一双白肉才各自合了里衣又从新依偎在了一处说话。
只昏黄的烛光摇曳下,女人白皙的脸上那抹久久能不退去的潮红和空气里弥漫着的似有似无的暧昧气息,无处都不再说明着刚才的旖旎风光。
“你莫不是在另外十二堂的眼皮子底下都按了人手吧?”秦五丫稍稍整理了自己微湿的额发,忽然好奇的问。
“那到不至于,那些个地界离得远的我去插了人手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耽误功夫吧。”张山答。
“你的意思是,离云州府相近的几个州府里都有你的人手?”秦五丫惊讶。
“如不事先盯着点,又怎么防着住这些人哪一日就忽然跳出来咬我一口呢?”
张山无奈的笑道:“朱四、姜全、柳大仁,在加上总堂那位,可都不是善茬。”
秦五丫蹙了蹙眉忽然想到:“朱四,可是冀州府那位?”
“确是,你如何知的。”张山奇怪。
“我知你去年就是在冀州府遭了黑手的,不免便留了几分心思在上面。”秦五丫没有隐瞒,如实答。
“朱四是个老狐狸,总堂的那位后院里有一房宠姬,就是这只老狐狸舅家的一个庶出孙女儿,掩了身份辗转几次送到那位手里去的。”
说着张山冷笑:“若是我没猜测,这两年总堂那位频频对我朝青堂动手,何尝没有朱四这个老匹夫在暗中撺掇。”
“原来是枕边风?”
秦五丫诧异:“这种招数竟然还真好用,我原当只是话本里胡乱写着完的。”
“男人么,要的无非就是酒色财权这几样。总堂的那位有些心思,只到底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了点。”
张山笑,嘴角挂着嘲弄之色:
“朱四是耍枪的老手了,这一招他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那你要如何应对,莫不是也找个绝色女子送去柳江后院与朱四的人分宠?”秦五丫好奇。
张山却笑了笑道:“何需要如此麻烦。朱四年纪不小了,有些事年轻的时候能等,待如今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他又如何能等的急。”
秦五丫一惊,眉梢扬了扬。忽压低了声量道:“你是说……”
“如你所想。”张山的眼眸眯了眯:
“恐怕只要总堂那位对忍不住对我朝青堂动了手,想必朱四……
哼!他倒是好谋算。”
“那你要如何破局?”
秦五丫倒是想做那后院一无所知的妇孺,只城门失火还能殃及池鱼呢,更何况她现在的名头是朝青堂堂主夫人,若朝青堂真遭了殃,她不过也是被人绑了羞辱的命。
果然这贼船不是那么容易上的,一旦上了,想再下去可就困难了。
“破局?不需要破局。”张山嘴角一弯:“那位既然对朝青堂有心,便让他动动手操操心又何妨?”
“你的意思是!”秦五丫眼眸一亮。
张山笑:“柳北县那些人不是不安分么,便给他们看个热闹,左右不过是几间屋子一帮子人罢了。”
“既然你有些不管旧堂的那些人,为何还让方达过去?”秦五丫又问。
“方达那小子别的不成,胡闹的本事却大,由着他去闹上一闹岂不更乱的快一些?”
“竟是如此,我原还以为你是让方达去旧堂做钦差安抚。却不想你打的居然是‘让方达去做那一股乱粥里丢尽的老鼠屎’的注意。”
或者秦五丫掩嘴一笑又道:
“我说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忽然放弃柳北县的好位置,甘愿占据区区一偏远小镇关起门来过日子,原来谋划的是让那‘内忧’去与‘外患’斗成一团,自己则偏居一方坐山观虎斗,做那在后的黄雀?”
“不,黄雀是朱四。”张山笑。
秦五丫看了张山一眼知其心思,便跟着笑道:“对,你不是黄雀,你是猎户。”
“知我者,夫人也。”张山对秦五丫的接口甚为满意。
次日,秦五丫从吴掌柜处回来后,便立即写了给许三的书信。
因知道张山与梧州府的柳大仁不对付,故此秦五丫这次并没有用上张山的人,而是另外托付了镇上一家准备去梧州府走镖的某家小镖局。
且也没有正式托镖,只寻了其中一个随行镖师,塞了这人一贯银钱,让其将这份信送去张山名下的那家顺庆楼。
书信送出后约莫又等了九日,秦五丫收到了许三的来信。
说是其已经找到了秦五丫想找的哪个懂得套印术的匠人,并许了对方银钱,不日便会赶回来,怕秦五丫担心,故此先遣了人将书信送回。
梧州府距离清水镇的脚程,快则四日慢则六日。
秦五丫见许三来信下方留的款正是四日前,想来是许三托人加急先送来的,至于想看到会套印术的匠人只怕还得在等上一两日。
这般一算,距离白家老太太的赏莲宴可就又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秦五丫微微蹙了眉,连带着刚刚收到书信时的喜悦也减少了许多。
能不能将套印之术用在糕点上,其实秦五丫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若是时间足够宽裕自然无妨,大可请那匠人能多试几次,实在不成也可选用第二天套方案只另雇佣了人手来描上色就成。偏生现在正巧了是不上不下的时候,根本容不得秦五丫有所失误。
略思索了半晌,秦五丫还是理不出头绪来,便干脆将许三的书信收起来,叫了福喜送去来客居给吴掌柜看。
至于到底是等会套印术的匠人来,还是现在就召集人手准备绘制,全看吴掌柜的意思了。
约莫等到申时三刻,福喜方从来客居回来,只手里却并没有拿什么东西。
秦五丫一问,方才知道吴掌柜是让福喜带了话回来。
说是北郊厂坊内的点心已经全部制好了,就等着上色后即可装盒。
为了妥当起见,吴掌柜明日就会去寻人手,不管许三和那会套印术的匠人赶不赶的过来,都会先让那些人将一部分糕点先描绘上色,务必要在白家管事来接货前就所有的糕点都准备齐全。
“也便只能如此了。”秦五丫点了点头。
一下子要找这么多人手同时来点绘上色,在成本上自然要额外耗费许多,不过这次的糕点是要送去给云州府白家老太太过目的,故此即便没有任何赚头,也绝对不允许这批糕点会出现任何问题。
两日后,许三如约带着会套印术的匠人赶回了清水镇。
而于此同时北郊厂坊内约莫四五十个伙计统共耗费了一天两夜的时间,给足有两百份的四方糕添色装盒,并在吴掌柜确认无误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打包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