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房?”秦五丫愣了愣,问:“要和耳室接通吗?”
“倒也不必,挖个地龙就成。”
说罢张山思虑了片刻又道:“在地龙上修个送水的方槽。平日里在火房备足了柴火和水,要用直接烧通变成,不用担心水会不够。”
张山的法子虽简单些,却也与那些大户人家修浴房有异曲同工之妙,秦五丫想了想道:
“这般倒是不错,就是有些废柴火。”
“不必担心这个,前头堂里每三日都会挑夫来送柴,足够你用的。”
张山笑了笑去牵秦五丫的手。
秦五丫本能的躲了躲,见张山执意,又打量了屋里没旁人便也随他去了。
这几日前头的事情多,两人也许久未好好一块走过,见今日得闲,张山便干脆牵着秦五丫往往庭院里走去。院子里种了几株芍药和海棠这几日开的正好。
走至一丛海棠旁,张山忽然顿了脚步打量起身旁的女子来,却见女子今日穿的朴素,一头青丝只随意的绾了个后髻,用了根素净的细长双钗固定着,再无旁的装扮不由奇怪:
“似乎从未见你带过花?”
“我带着并不好看。”
名花配美人,秦五丫也不是不喜欢唐朝女子那样艳丽华美的装扮,只是她却是知道自己的容貌不过普通,撑不起那般繁花锦簇,便只能尽量装扮素净些。
“是吗?”张山不知道秦五丫的心思,竟直径从一侧摘了两多开的正好的嫣色海棠朝着秦五丫的侧鬓比对了一下,许久便又很干脆的将手里头的花丢到了一旁的泥潭里,认真道:
“确实不怎么好看。”
秦五丫:“……”
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惯来镇定的山爷脸不自觉的红了红,良久解释道:“这花红的俗气,不衬你。”
“……”
秦五丫默,某人,你这话说了还不如没说,
第二日吃过午食后,王婆子得令去寻了镇上名声还不错的牙婆子来。
因着秦五丫之前只说要寻两个妥帖干净的丫头伺候,那牙婆子吃不准主家要什么模样的便干脆挑了六个年岁不一的丫头过来。
其中有两个年纪稍大,约莫有十三四岁,模样很是秀气好看,只身板清瘦了些。
秦五丫留心打量了这两丫头的手,却见这两人的手莫说是没有干活留下的手茧了,竟是比她们的脸蛋还有白嫩顺滑几分。
秦五丫奇怪不由朝着其中的人眉眼看去,却见那丫头虽是垂着脑袋可一双眼睛却止不住的在四处打量,分外灵活。
至于另一个看着倒是安分守己的,只脸上还带着傲气,显然也不是能伺候人的主。
秦五丫瞧了瞧候在一旁那牙婆子的神色便也有些明白了。若是寻常人家要丫头,大多是不会要过了十二的,因着过了十四五这些丫头便都留不住了,大多都得放了或是配给院子里的小斯。
这牙婆明知道这两丫头年岁大了却还带过来,显然是打着让主家来相看通房奴妾的意思。
这倒也不奇怪。在云州府,许多有些银钱的富户或者地主因不敢明着娶良妾,便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花银钱买通房奴妾。
当然因为名声不好听的缘故,大多都是以要买丫头伺候的名义去找牙婆子的。
秦五丫昨日也没特意嘱咐清楚王婆子要怎么样的,倒也不怪牙婆子会带错了人来。
好在这牙婆也损有心思,除了这两个年岁大模样又出挑的外,另外四个看着却都壮实好养活,显然被卖之前都是些农户家出身。
秦五丫没有用童工的习惯,可无奈这个年代的孩子早熟,想想自己还未成年都已成妇人了便也不好在纠结什么。
只从另外四更丫头中挑了两个身形壮实有力的,至于容貌好坏倒是不打紧,不吓人便成。
两个丫头签的都是死契,因着年纪小还要主家另外调教为此价钱倒也合适,一个九岁的四两银子,另外一个十一岁则是五两。
张家人少,自然也没有这样多的讲究,两个小丫头由王婆子领下去学了一些规矩,又安排了住处。
待第二日一早王婆子便带着那个年岁稍大的丫头来秦五丫房里伺候,秦五丫见那丫头眉眼虽不出挑倒也温婉,便笑着问道:
“从前在家里可起了名字?”
“有。”小丫头说话的声量有些轻了,不过还是很规矩的点了点头道:
“奴婢在家中排行老三,爹娘都唤我三丫。”
秦五丫:“……”
王婆子:“……”
秦五丫再一次深刻的感觉到这念头的爹妈给自己的小孩取名字是有多随意,努力压下心头满满的怨念,秦五丫又问:
“那你姓什么?”
“回夫人的话,奴婢父亲姓秦。”
小丫头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压了脑袋,声音更轻了。
王婆子:“……”
秦五丫:“……”
感情你我姐!
王婆子撇了一眼秦五丫的脸色,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朝着小丫头呵斥:“你这名与夫人有忌讳得改一个。”
“是。请夫人赐名。”小丫头很是乖顺的跪下朝着秦五丫磕了个头,显然并没有因为王婆子让她改名而觉得有什么不对。
被卖身为奴的人大多是要被主家改名的,这一点被卖之前牙婆子都会交代一句。
秦五丫自己也不是个有取名天赋的,原本问这小丫头从前的名字便是想躲懒,少取个名字,可没成想这问竟是问出个姐姐来。
便是秦五丫心再大也乐意身边随时随地出现个比自己小的姐姐来,便道:
“那就叫‘福喜’吧。”
“谢夫人赐名。”
福喜并没有因为秦五丫给她换了个的名字而不高兴,当然也不见得高兴。只又规规矩矩的给秦五丫磕了三个头。
直磕的秦五丫嘴角抽搐,总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前世小学课本里描写的那种应该被打倒的,压迫贫苦劳动人民的旧社会地主婆。
福喜虚岁有十一了,加之她被卖之前也时常要下地干活有些子力气,做些贴身伺候的活计倒是不困难。
再则秦五丫和张山都不是喜欢折腾人的,为此福喜虽然名义上是伺候在秦五丫身边的丫头,可每日里能做的也只是帮着王婆子再送水时递些手巾皂角之类的小东西,顶多在加上一些跑腿的杂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福喜胆子虽小,却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这日天气正好,王婆子抱了秦五丫屋子里的被褥想到院子里晒洗。因着顾及福喜年纪小便只说让她帮着将被芯拿去曝晒,至于被面,王婆子自然是想亲自动手的。
只没成想被褥才拿到院子里,外院的便有人来传话,说方老头在外头等着。
王婆子怕家中有事,便嘱咐了福喜跟着传话的人去了外头。
且说那日方老头来找方婆子却是因着方婆子从前递了话给镇上的媒婆,让几个媒婆帮她儿子方达相看媳妇、
这日正是有一媒婆上门来问,王老头做不了主意就来院子里找自家婆娘。
王婆子一心想着给儿子方达寻门好亲事好早点抱上孙子因此想也没想就跟着方老头去了,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时辰。
等回来时眼瞧着天都快黑了王婆子才想起来她这日原本是打算秦五丫屋里的被虏拿出来晒洗的。
那被芯便也算了,等下收进就是,可被面她出门是才浸的水,这可怎么是好。
王婆子心急,也顾不得他家老头子招呼她吃饭,便匆忙回了院子里,却不想一进院子就看见福喜正将已经晾晒过的被芯收拾起来往屋里送。
福喜年纪小,不过手脚却都有力气,冬日加厚的被虏折叠起来都快有她人高了,她也不术,抱着就往屋里跑,且步子稳稳当当一点不带抖的。
王婆子见此提着的心便放了一半,转而又想着去将还没洗好的被面趁着天黑前洗干净了。
可等她回头往院子里看去时,竟然看到院子里早就搭好了晾晒的架子,上头挂着的可不就是她今替想洗的那两套背面?至于洗衣用的大木盆子则也被人妥当的收进了杂物房里。
王婆子这下哪里会不明白被面都是福喜一人干的,当即是又自责又欢喜。等戌时张山带着秦五丫从外头回来时,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与秦五丫说了。也不怕秦五丫责怪她为了自家伙计随便往外头走,只一个劲儿的夸福喜是有多懂事能干,恨不得要将福喜认做了女儿才好。
秦五丫对此也是高兴,便说要福喜的月前从下个月开始再每月涨上一钱。
一钱银子不算多,可这种薪水涨幅的比例对于一个才半大还不太会干活的小丫头来说已是不错了。
在王婆子的催促下,福喜又给秦五丫磕了好几个头,很明显的是这次头破落地的动静明显要比上次赐名要响亮的多。
为此秦五丫再一次默默的怀疑起了自己的阶级身份和思想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