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秦五丫裹紧了身上的袍子,走出房间抬起头对着院子上空刺目的阳光眯了眯眼轻笑:
“还真被你挑到好日子了。”
“天公作美。”张山笑着牵起秦五丫的手往外走:“车已经备在外头了,咱们早些走。临山上有一家涌泉寺,寺里的斋菜禅茶是一绝。”
秦五丫点了点,笑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么风雅的东西?”
“确切的说,我从前确实是不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张山扬了扬眉,混不在意的笑道。
秦五丫一愣,问:“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在遇见你之后。”张山牵着秦五丫的手紧了几分,一边走一边缓缓道:“从我幼时离家便开始用拳头在刀口上讨生活。
很多时候往往吃过这顿就会没有下一顿,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夜晚,我都是习惯了睁着眼睛睡觉,因为我怕一旦我闭上眼睛了就会永远睁不开了。”
说着张山勾了勾嘴角的眸光上添染了几分温和暖意:“一个人莽夫做久了,自然渴望过不一样的日子,后来我便遇见了你。”
“遇见我?你说的是私盐那次,还是药材那次?“秦五丫咧嘴笑问。
行至马车前,张山伸手揽住秦五丫的腰,轻轻一松便将秦五丫拉上了车板:
“自然私盐那次。那日是我第三次来清水镇上,当时朝青堂内混乱不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太多,我便想着要谋求一条退路的。”
秦五丫奇怪:“谋求退路,为何要扮作卖私盐的货郎?”
“私盐是整个青帮最大的营生,可以说青帮上下不过数万人,做私盐勾当的就有七成,这些私盐贩分布在天南地北,是最青帮坐下最举足轻重的,也同时是最不起眼的。
我既是要不引人注目,同时又能形式方便,扮作私盐贩子便是个很好的选择。”
说着张山笑了笑问:“你怎知我那日只是扮演的,而不是真的在贩卖私盐呢?”
秦五丫撇了撇嘴道:“你若真只是寻常货郎,见那妇人将盐粒掉落到地上时,便应及时收拾了东西换地界,而不是打听人家姑娘家主何处。”
“原来如此。”张山轻笑:“可惜你却没说实话。”
“当时我可与你不熟,为何要说实话?”
想起初遇时的对话,秦五丫横了张山一眼,好笑道:“我记得我那会儿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应,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你记住的。”
“你那时可比现在还瘦些,个子也矮小,晒的很黑,确实不起眼。不过力气很大,说起话来,语速不紧不慢的,很是悦耳。”
待车马稳稳当当的拐出长巷,张山遮起一边的帘子,转身便捧起秦五丫愈发白皙水嫩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就因为这个?”秦五丫嫌弃的取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问。
“你还想因为什么?”张山笑了笑。
秦五丫被噎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了。原来张山竟然喜欢的点竟然是语速。
要说,声音控的人秦五丫前世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控的点这么奇怪的也实属少见。
也不知道今日天气太好的缘故,还是临山的人气真的特别高,待秦五丫和张山所坐的马车行至临山脚下时,山脚下那片刻意被开辟出来的空地,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
留了车夫在下面看守,张山带着秦五丫徒步往西侧的一条的石板路上行去,其实从此处上临山一共有四条山路可选,每条都不大,勉强可以同时行走两人。
张山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带秦五丫走的这条路相较与其他三条路要偏远点,但好处是人少,因此两人这一路走的也十分顺畅。
至少没有碰见什么大家小姐夫人出行,仆妇小斯前呼后拥的堵了一整条倒也不见得动的情况。
“你知道这条路上为什么上山的人最少吗?”行走至半山腰,张山忽然问。
秦五丫不解,脱口问出道:“不是因为知道的人少吗?”
“非也。”张山笑:“其实常来临山的人都知道这条山道,且也有不少人知道走这条山路上临山,会顺畅许多。不过即便知道,真正愿意来的人也不多。”
“这是为何?”秦五丫好奇。
“因为从这条山道走上山,是一路直接行至山顶的,若要去梅园或者涌泉寺就得再绕行而下,会多费一些脚程。”张山面色温和道。
秦五丫停下了脚步,半在路旁的树干上靠着歇息了片刻问:“那绕的路程多吗?”
“约莫要多行小半个时辰。”张山答。
秦五丫咧嘴一笑:“那还是划算的,继续走吧。”
“要多行半个时辰,为何你还会觉得划算?”张山看了秦五丫半晌,眸色沉静。
秦五丫起身拉起张山的手,一边继续往上走一边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划算,以我看,今天的人头数,若是走其他道说不定还得在山道上堵上一两个时辰呢。
反正堵着也是站着,走着也是站着,我觉得走的顺畅了心情好不说,或许还更省力气。
再则说,我从前也没去临山顶上看过,听说在临山顶上能俯瞰整个清水镇,说不准风光还独好呢。”
“临山顶上的风光确实不错。”张山笑,掌心微微用力,将秦五丫的手包裹在其中。
“咦?她怎么会在这里!”
秦五丫跟着张山刚爬上临山山顶,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山下风光,忽然耳边便传来一声略略有些上扬的女子的说话声。
秦五丫一愣,回身看起,却见山顶的另外一侧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月白锦衣,灰青色批袍,身量修长,面容清俊。而女的则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有一双微挑的杏眸,朱唇嫣红,肌肤塞雪,穿着翠绿的修繁华的罗裙,配着鹅黄的短袄,手里捧着上好白狐狸毛包裹的绣边暖笼。
这两个人,竟然是段卿文和那章大小姐,章芸慧?!
秦五丫挑了挑眉梢,忽然想起了早前段月儿似乎就和自己说过,段家有意要让段卿文和章府大小姐定亲。
现在距离这话已经一年多过去了,而这一男一女又毫不避讳的公开在临山赏风景,似乎并不怕被人说闲话,莫不是已经成亲了?
秦五丫出神的功夫,张山也顺着视线看向了段卿文二人。待注意段卿文的脸上有几丝惊讶,而那章大小姐的眼神也明显带着三分羞愤甚至难堪时,张山略略蹙了蹙眉:
“你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不算熟悉。”秦五丫摇头,如实道。
“既然不相熟,那我们走吧。”张山闻言眉头舒展,笑着拉过秦五丫便要往另外一头走。
“秦姑娘,留步。”段卿文见秦五丫竟然被一陌生男人拉着走,想也不想便唤声阻止。
只段卿文没想到的是,张山和秦五丫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停下脚步,只是略微顿了顿,竟然还走的更快了几分。
段卿文一愣,当即便想追上去,却被身旁一双素手拦了去路。
“卿文!”章芸慧的脸色有些难看。
看着章芸慧的脸色,段卿文苦笑一声,道:“走吧,先去涌泉寺斋堂,母亲应该等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厢段卿文带着章芸慧去了清泉寺的斋堂,那箱秦五丫却被张山牵着跨步,走到一处悬崖边。
“你走怎么快做什么?”
因行的太快,停下来时,秦五丫的脚步略有些有些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张山即使回身一把将秦五丫拉入怀中,才免了秦五丫和黄土接吻的悲剧。
“那两人是谁?”张山并没有绕虚的,单刀直入。
秦五丫见张山的神色认真,不免觉得好笑,道:“一个应该是云州府段家的少爷,至于是几房的少爷我就不知道了。另外一个是镇上章家府上的大小姐。”
张山听秦五丫竟然连对方的具体身份都弄没清楚,显然真的不熟悉,原本紧绷的心弦,也缓缓放松了下来。只忍住又问:“你与他们是如何相熟的?”
“自然是做买卖认识的,还能有什么。”秦五丫眨了眨眼笑:
“说来我的第一坛紫果子酱还是卖给章家大小姐的。得了二十两赏钱,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出手可真阔绰。”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张山的臂弯紧了紧,让秦五丫几乎喘不过气来。
秦五丫觉得难受挣扎了几下无过后,便只能无奈放弃,只满脸笑意的道:
“山爷想问什么,不如明说?”
看着秦五丫笑盈盈的眼神,张山无奈一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看你这话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哦。”秦五丫歪了歪脑袋,浅浅一笑。
见张山面色纠结便又补充道:“山爷难不成以为那段卿文与我有旧?”
“难道不是吗?”张山挑眉。
秦五丫扑哧一笑:“你当云州段家的嫡少爷是街头酒馆卖唱的小生不成,还能与我一乡下丫头有旧。”
知道秦五丫故意将段卿文比作街头酒馆卖唱的小生,是在提莺歌的事情,张山的脸黑了黑。
可无奈秦五丫说话时笑眯眯的扬着一张娇俏的小脸,让张山怎么样说不出重话来。恼怒之下张山便干脆俯身在秦五丫的粉嫩的小嘴上狠狠啄了一口以示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