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什么是拍照?”不得不说,张未宴同志在听话找重点这一方面和他爹一样有天赋。
“拍……拍照就是一个人。”在兼职做幼师这几个月里,秦五丫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依旧越来越深厚,这会儿闻言也脸不红心不动,镇定道:“从前有一个个特别特别厉害的画师,名字叫就‘拍照’。”
“拍照大画师?娘亲,拍照大画师是姓‘拍’吗?”
“对,就是姓‘拍’。‘拍’大画师画出来的人都像是真的一样,特别厉害。”反正也没人拆穿,秦五丫坚定的点了点头。
张未宴一脸认真:“那娘亲能把‘拍’大画师请来给宴儿做老师吗?”
“这个……”秦五丫哑然,这个除非你娘能再穿回去。
“夫人,您找我?”正在秦五丫无计可施之时,碰巧了叶二娘由婆子引进了暖阁里。
秦五丫第一次见叶二娘就好似见到初恋般可亲,忙招呼道:“叶管事,外头雪积的厚实,一路过来冷坏了吧,快些到火盆旁去暖暖手脚。”
说罢又对身旁的儿子摆了摆手打法道:“宴儿娘亲要忙了,你去一旁找小宝哥哥玩去。”
“好吧。”张未宴这几月早就知道秦五丫在与员工一起开会工作时千万不能被打扰,否则会触霉头。这会儿虽有些不甘心,却在见叶二娘进来后,也只能识趣的捡了自己的大作跑到一旁找秦小宝玩去了。
秦五丫见儿子退走,也是松了一口气,当下看叶二娘的神色更和蔼几分。
直看的叶二娘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秦五丫此次叫她来暖阁的目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二娘在火盆旁刚暖了手脚,候在外头的婆子便又引了负责日常用品采办的大管事严嵩进了屋内。
严嵩身上穿着蓑衣,脸上脚上都是冰霜子且嘴唇微微有些青白,显然是在外头冻了许久的样子。
秦五丫看着奇怪便问:“严管事这是怎么了?”
严嵩闻言,卖好一笑。在婆子的帮助下脱了蓑衣,擦了手脸方才屈身回话:“夫人,是库房里的白烛不够用了。严某的刚带了手底下的打算下山走一趟,可没想到北头盘山路口处的积雪都两日了还没处理干净,实在无法严某就只能又回来了。”
说着严嵩微微抬头打量了秦五丫一眼,似在看秦五丫的脸色。
见秦五丫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高兴还算不高兴便又小心试探道:“只没想到一回来就有嬷嬷传话,说夫人有事找。这不严某还没来得及换身干净的衣裳就过来了,原是怕夫人等急了,没成想反倒在夫人面前失礼了。”
“严管事还真是会说话。”秦五丫挑了挑眉轻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严嵩作秀。
严嵩一愣,闹不明白秦五丫的反映:“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管事多心了,不过夸您呢。”秦五丫笑了笑。
片刻,秦五丫脸色忽然一沉,道:“夸您这话里套话的本事话里藏着话的本事学的不错。
不过是出门一趟沾了雪粒子就能把自己往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上套。旁人不知你今日走这一趟是做给谁看,只怕还当我这做夫人的做事专横,不懂得体恤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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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闻言脸色颓然一变,谨慎道:“夫人此话是何意?”
“何意?”秦五丫轻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以严管事的聪慧如何能不知我指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是知道当作不知道,听到也当作没听懂罢了。”
说罢,秦五丫也不管严嵩的脸色如何变化,只转目问站在一旁的叶二娘:“叶娘子,内府的账册你这里也有留底?”
“有的。”叶二娘点头,从身侧的佩袋子里取出几册白线蓝封的账册,问:“夫人要查什么?”
“严管事刚刚不是说库房里的白烛费的厉害,想着急下山去采办吗?你便看看入冬后庄子里每日白烛的用量,且与严管事算算,库房里的白烛都用到哪去了。”
秦五丫冷笑,指了指身旁的矮凳,示意叶二娘娘坐到自己身边:“不着家,反正大雪堵着山道,严管事也下不了山去,叶娘子慢慢查便是。”
“是。”叶二娘也没多问,依言坐下后便开始翻入起了账目来。
叶二娘是跟在秦五丫身边贴身做事的,为此记入账册的手法也是学着秦五丫一般喜欢将所有事项都按照大小类科目分册分类统计。
这会儿叶二娘只略翻动了几下,便很快在其中一册小方册内翻出了这近两月来庄内所有白烛的用量统计来。
“夫人,都在这了,您可要过目?”叶二娘将查找到的账目递到秦五丫面前。
秦五丫并没细看,只随手将账目又推到严嵩的眼皮子底下,笑道:“严管事说话好听,不如你替叶二娘念念,这两月日庄内每日白烛的用量的是几何?”
叶二娘记入账本的手段随与一般管事的有些差别,可账面上的内容却也是白字黑字一清二楚。
严嵩只低头看了一眼,心下便是猛然一跳,不敢再去看秦五丫的面色,垂了眸子,扶着褂摆的手不知觉的颤了又颤。
秦五丫扬眉:“严管事,怎么不念?”
严嵩依旧闭口不言,秦五丫也不心急,继续问:“可是前头说好听的话说多了,现在觉得口干?”
“无妨,我让人给您上杯热茶润润嗓子。”说罢也不再看严嵩的神色,秦五丫招了候在外头的婆子暖了一壶白茶进来,亲自动手给严嵩倒了一杯推到账册旁,轻轻一笑:“严管事,热茶水来了。先暖了身子再看,也能看的仔细些。”
“夫人……我……我这……”严嵩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几句,可看着桌面上的茶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来严管事是不想念了。”秦五丫勾唇,左手手指有规律的拍打着案几,踏出轻微的‘嗒’、‘嗒’声。
即便是心再大,严嵩这会也知道自己这会是踢到铁板了,当下不禁唇舌发苦,暗怪自己话多,原不过是想邀功,却不想功没邀到,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叶娘子,既然严管事不想开口,你便替他说说:“单就昨日一日,整个山庄内耗费白烛的数目是多少?”
“回夫人的话,是七百八十三根。”叶二娘取回账本,如实回答。
“那前日呢?”
“是七百三十六根。”
“三日前呢?”
“是七百四十二根。”
“自打入冬后,山庄内每日白烛的数量可有一日在八百根之上?”秦五丫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继续问。
叶二娘摇头:“并无。”
秦五丫放下手里的茶盏:“这么说,这两月里山庄内每日用去的白烛数目都是相差无几的?”
“是,夫人。相差数目不会超过五十余根。”叶二娘答。
“既然一日不超过八百根,那一月应该用掉多少根呢?”秦五丫轻轻一笑,伸手敲了敲严嵩面前的茶盏道:“本夫人数术学的不精,不若严管事替我算算?”
“是……是不足两万四……四千根。”严管事咽了口口水,低声回了一句。
秦五丫继续拨动着茶盏又问:“两万四千根白烛能装几个箱笼?”
“二……二十四个箱笼。”严嵩的脸色愈发青灰。
秦五丫收回手指,脊背放松,将整个身子随意靠在脊背上,挑眉看了严嵩一眼笑问:“严管事现下可还记得腊月前,咱们山庄上最后一次进白烛的数目是多少箱笼?”
严嵩脸色颓然灰白,紧抿着嘴不敢再开口说话。
秦五丫看了叶二娘一眼,叶二娘会意道:“上月底,采办处一共下山六趟,其中月末有相继两次是运送了白烛,一共六百箱笼。”
“哦?既然上月一整月,山庄内白烛的总用量还不足二十四笼,为何严管事却前后让人分别两趟下山去采办白烛呢?”
见严嵩依旧不开口秦五丫微微沉了脸色,冷笑道:“依照山庄内的规矩,内务消耗类物资库存的数量必须是月消耗数量的二十倍。山庄内一月白烛的消耗量不足二十四箱笼,那么内务库房内白烛的库存只要满足四百八十箱便足以。
既是如此,严管事在腊月前先后遣人下山采办白烛,且总数目超过六百个箱笼,这又是何故?”
“这是……是因为我怕入冬后,州……府下雪,万一大雪封山,到时候只怕……”严嵩含糊其辞的替自己找着理由,却因为一时太过紧张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秦五丫冷笑,挑眉道:“严大管家是担心万一大雪封山数月,府库内的原本的白烛存货不足以支撑整个暮云山庄撑过去?”
“是……是!”严嵩颤着舌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知道严嵩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秦五丫也不着急,翻开账本,缓缓念叨:“十月初,采办处一共调用车马下山五次,其中一次就是采办白烛,数量是四百箱笼。
十月初到腊月中旬,整个山庄内的白烛使用数量还不足五十箱笼。
腊月前,严管事又两次遣人下山才办了白烛六百箱笼,前后一共一千箱笼,除去用掉的五十箱笼,库房里理应还存放着至少九百五十箱笼。
九百五十箱笼,足足九十五万根白蜡,还不足半月,严管事今日竟然又说库房内的白烛不够用了?我倒是想问问这九十五万根白烛是真的被送上了暮云山庄里呢,还算送进严大管事自己的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