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夏的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明明是她已经恢复记忆了,容恩的神色却很平静。
“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沈凉夏看着他,语气中颇有埋怨。
容恩将倒满水的茶杯递过去,抿了一口茶水,道:“是应该要说的。”
窗外的白云遮住了阳光,整个天空似乎一下子黯淡下来。容恩微低着头,并不去看沈凉夏,缓缓说道:“我的确骗了你,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凉夏惊异的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坦白。
“救你是无意的,骗你却是故意的,当初只是拿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一颗棋子罢了。”
只是没想到世事无绝对,这世间,并不会因为你计划好了,事情就按照你所预想的轨迹去运行,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未知数,那么多的不可抗力。
他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对一颗棋子产生了感情,也没想到沈凉夏的个性会这么强烈,那么难摆弄,更没想到,萧宴忱会出现在容家,沈凉夏还没有恢复记忆就跟着他走了。
他抬头看着满脸惊讶的沈凉夏:“你会恨我吧?”
她那么爱憎分明的人,怎么会容忍别人骗她,以前因为一点小事都会和他较真,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
他自兜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到沈凉夏的面前。
晶莹剔透的玉质,刻着四个古篆字,沈凉夏对这个不擅长,可是她依然一眼就看明白了上面写的是什么字,这个东西给她的感觉太熟悉,她细细摩挲着那几个字,心里面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充实感。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的容恩收在眼里,看见她这个样子,容恩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这个原本是挂在你身上的东西,我一直收着。”
他就是刻意的不想给她,甚至有几次都动了心思要砸掉这个东西,不过后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罢了,至于为什么,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不过是因为在乎了,所以,才会投鼠忌器。
“其实你应该怨恨我的,要不是我,或者你和萧宴忱,早就团聚了。”
其实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释然,这句话说出来,他就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一样,心怀忐忑。
他已经不想再去争取什么了,犯过一次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爷爷说得对,是你的,当然要努力争取,不是你的,也不要去勉强。
可他还是有这么那么一点心思的,不希望沈凉夏会恨自己,毕竟,这是他真的动过心的女人。
“我……”
“我来晚了。”
包厢门被推开,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忽然出现了,萧宴忱面带微笑的冲着容恩打了招呼,将西服挂在了沈凉夏的椅背上,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赶紧过来了,可是没想到路上堵车,不要怪我啊,宝贝。”
咦……肉麻死了,沈凉夏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十分嫌弃的看着老男人的表演。真心的表示, 妈卖批的,她还真不想配合。
“来了就行了,晚点就晚点吧。”
沈凉夏说完这句话还把自己给惊到了,这口气,有点太过老夫老妻了。
萧宴忱正要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手上:“我以为已经丢了,什么时候找到的?”
啥,玉佩,沈凉夏看看他,再看看神色没有什么波澜的容恩,坦言道:“在容恩那里收着了,他才想起来给我。”
萧宴忱眯了眯眼睛,心里第一印象就是沈凉夏再给某人打掩护,就这么担心他么,自己又不会把人吃了。
这么想着,却弯下了腰,在沈凉夏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将那块玉佩拿到了手里,系在了沈凉夏的脖子上。系完之后借机咬了一下沈凉夏的耳朵。
很亲密的接触,很无耻的举动。
挑衅的看着容恩。容恩只是扯扯嘴角,讽刺道:“幼稚!”
沈凉夏真想将面前的茶水喷到萧宴忱的脸上。
这个老男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沈凉夏咬着牙笑得有些艰难,好在之前点的菜陆续上来了,能让眼前的尴尬有所缓解。
萧宴忱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沈凉夏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她看向容恩,出声询问:“之前容老爷子为什么急着招你回去,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萧宴忱挑挑眉毛,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容恩微微叹气,看着沈凉夏的眼神竟然有几分挫败。
“没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
他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不想多谈了。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擅长和别人诉苦,就算是之前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思,现在,也已经完全没有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容恩还是不得不承认,沈凉夏对他,是真的不怎么上心,就像是现在,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已经给萧宴忱夹了几次菜,每次都是自然而然的,一点都不带表演痕迹,而以前在容家的时候,她也就是勉强算是记住了他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
饭局乏善可陈,甚至一度冷场,全程看着那两个人秀恩爱,容恩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放下碗筷,容恩也不再纠结与沈凉夏恨不恨他的问题,只是在看到萧宴忱掩藏不住的得意的神色的时候,清清喉咙,对沈凉夏道:“孩子出生以后,认我做干爹吧?”
十分完美的反击,不过这个孩子还真就差一点就叫他爸爸了。
果然,萧宴忱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只是他还要硬撑,不想输了局面,正思量着要怎么开口呢,倒是旁边的沈凉夏先开口了:“不行。”
她的手指指着旁边的萧宴忱道:“他小心眼,会吃醋的。”
容恩的脸色有点僵硬,一时间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听沈凉夏继续道:“不过等孩子出生以后,你一定要包个大红包,毕竟他在你们家待了那么长时间。”
容恩摇摇头,勉强自己笑出来:“凭什么,我可是你们母子俩的救命恩人,你们不想着报恩就算了,竟然还和我要红包。”
“因为我们娘俩把你当朋友啊。”
容恩笑了,他是真的明白了,她可能压根就没有恨过他,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着很大的距离,不是出身,不是家世,仅仅是因为她不爱他,两个人的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容恩对沈凉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过日子吧。”
他在沈凉夏之前离开,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了,就不会再巴巴的望着她,哪怕是她的背影也不行。
乌云散了,太阳出来了,天空又恢复了晴朗而明媚的状态。
目送容恩的车离开,沈凉夏抽了一下鼻子。
“怎么了?舍不得?要去追么?”
萧宴忱一改之前的殷勤柔情,皱着眉头看着她,醋意浓烈的像是要盖住整片天空。
沈凉夏冲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不搭理他,转身就走。
四大金刚早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只等着她上车。
萧宴忱几步上前拉住了女人的手,阻止了女人离开的脚步:“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的表情很郁闷,觉得沈凉夏看着别的男人的眼神是依依不舍得,竟然对自己翻白眼。
沈凉夏:“呵呵!”不想理你。
说好的冷战呢,说好的傲娇呢,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因为她跟容恩见面,所以,就巴巴地凑过来了,这么做为毛啊,您倒是继续冷战啊,继续傲娇啊。
沈凉夏甩脱他上车,只是刚坐进去,萧宴忱就挤上来了。
手再一次被抓住,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凉夏,宝贝,媳妇,娘子,贤妻……”
大叔变二哈,不顾在场还有别人,傻傻的摇着尾巴。
沈凉夏打着激灵抗议:“不要叫了,烦死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前面开车的金刚正在抖肩膀。
太幼稚了,果然,容恩说的是对的。
“你保证,不生气了,我就不叫了。”萧先生打蛇随棍上。
“我生气,是我生气么,萧先生,你搞错主次了吧?”
究竟是谁生气啊,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竟然还倒打一耙。
“你都不理我!”大叔撅着嘴,握着她的手摇啊摇,厚着脸皮撒娇卖萌。
沈凉夏十分无力:“是我不理你?”
萧宴忱睁着眼睛,一双狭长的凤眼眨啊眨,眨的沈凉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脸皮算什么,面子算什么,这么多天的冷战难受死了,今天一接到她出来见容恩的消息,他当时就炸了,也不顾会议刚刚开到一半,扔下那么多的公司高层,就追了过来,天知道,他有多紧张。
一点都不萌好么,可是,为什么她的小心脏麻麻酥酥的呢。
沈凉夏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来,板着脸不假辞色:“不是说我残忍么,不是嫌弃我没想起来你么?我以为不想搭理我的那个人是你。”
萧叔叔继续厚着脸皮讨好老婆:“不残忍,不嫌弃,我是怕你不想搭理我,所以,才不敢和你说话的。”
萧叔叔此刻节操尽碎,眼前只有他老婆了。
萧太太毫不留情的冷笑:“呦呵,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您生气呢,吓得我都不敢和您说话了。”
“哪能呢,我跟谁生气也不能跟你生气啊,是吧,老婆?”一只爪子落在沈凉夏的腹部上,萧先生无耻的拉着同盟:“你说是吧,儿子?”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萧宴忱,你重男轻女?”
萧太太开启无理取闹模式。
萧先生连忙道:“哪会呢,我就是这么顺口一说,其实我挺希望是个女儿的,女儿像你,多好!闭月羞花,甜美可爱。”
“哎呦,您不是再说反话吧,我一直以为握在您的心理应该是刁蛮任性的野丫头呢。”
“哪能呢……”
车子启动了,车里的人还在费心讨好。
“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萧宴忱将沈凉夏用在怀里,将自己前几天无意间看到的佛教故事讲给她听。
从前,有一座圆音寺,每天都有许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
在圆音寺庙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结了张网,由于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的祭拜的熏托,蛛蛛便有了佛性。
经过一千多年的修炼,蛛蛛的佛性增加了不少。 忽然有一天,佛祖光临圆音寺,看见这里香火甚旺,十分高兴。
离开寺庙的时候,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了横梁上的蛛蛛。
佛祖停下来,问这只蜘蛛:“你我相见总算是有缘,我来问你个问题,看你修炼了这一千多年来有什么真知灼见。怎么样?”
蜘蛛遇见佛祖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了。
佛祖问道:“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了想,回答道:“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旧在圆音寺的横梁上修炼,它的佛性大增。
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对蜘蛛说道:“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
蜘蛛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过了一千年,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
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很漂亮,顿生喜爱之意。蜘蛛每天看着甘露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
突然,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将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么,感到很寂寞,很难过。
这时佛祖又来了,问蜘蛛:“蜘蛛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到了甘露,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说:“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朝吧。”
就这样,蜘蛛投胎到了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父母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蛛儿。
一晃,蛛儿到了16岁了,已经成了个婀娜多姿的少女,长得十分漂亮,楚楚动人。
这一日,新科状元郎甘鹿中士,皇帝决定在后花园为他举行庆功宴席。宴席上来了许多妙龄少女,包括蛛儿,还有皇帝的女儿长风公主。
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献才艺,在场的少女无一不被他折倒。但蛛儿一点儿也不紧张,因为她知道,这是佛祖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些日子,说来很巧,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的时候,正好甘鹿也陪同母亲而来。上完香拜过佛,两位长者在一边说上了话。
蛛儿和甘鹿便来到走廊上聊天,蛛儿很开心,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爱。蛛儿对甘鹿说:“你难道不曾记得16年前圆音寺的蜘蛛网上的事情了吗?”
甘鹿很诧异,说:“蛛儿姑娘,你漂亮,也很讨人喜欢,但你想象力未免丰富了一点儿吧。”说罢便和母亲离开了。
蛛儿回到家,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甘鹿为何对我没有一点儿感觉呢?
几天后,皇帝下召: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蛛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这一消息对蛛儿如同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想不通,佛祖竟然这样对她!几日来,她不吃不喝,灵魂就将出壳,生命危在旦夕。
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蛛儿说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应。如果你死了,我也就不活了。”说着就拿起了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这时,佛祖来了,他对快要出壳的蛛儿灵魂说:“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长风公主)带来的,最后也是风将它带走的。
甘鹿是属于长风公主的,他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圆音寺门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却从没有低下头看过它。
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听了这些真相之后,一下子大彻大吾了,她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刚说完,佛祖就离开了,蛛儿的灵魂也回位了,睁开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她马上打落宝剑,和太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故事里的爱情,和他们之间的爱情截然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她虽然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他们现在依然相爱着,很快乐,很幸福,这就足够了,完全没必要计较的太多。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你该怎么办?”
沈凉夏抬头看着自家男人,眼眶发红,她不是一个会为别人的故事流泪的人,她是在为自己流泪,其实她挺害怕的,害怕他真的不理她,不再管她,也不在对她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他擦去她眼角的泪滴,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没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确定你爱着的人是我就可以了。”
只要彼此相爱,其他的事情就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我当然爱你了。”她破涕为笑,不再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说的没错,只要相爱就足够了。
萧宴忱解开衣领,在沈凉夏惊异的目光中,将自己的那块玉佩露出来:“看吧,它们是一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珍之重之,爱之敬之。
车子渐开渐远,萧宴忱告诉自己怀里的小女人,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忙些什么。
“那个傅忘初,你见过的,她不会再出现了。”
“沈蕤,为什么啊?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不想再给她伤害你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她联系我?我没和你讲啊!”
“我不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她在山道上晃悠,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还有,她联系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很危险你知道吗?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没赴约啊啊,我就是知道她不是好人,所以,才没去的,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对你表现的念念不忘,萧宴忱,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甜蜜故事。”
“小丫头,不要岔开话题,还是老实交代你的事情,为什么不坦白?”
“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说啊,你要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当然是把你吃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