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二十天。”皇甫少逸出神道。
“你竟记得这般清楚,是数着日子的吗?”墨澜寂道。
皇甫少逸已然失魂落魄,消瘦了许多。
墨澜寂道,“人固有一死,我都看开了,你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皇甫少逸咬了咬下唇,垂下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水汪汪的,好像要哭了一样。
两人无话许久,墨澜寂好似当皇甫少逸不在一样,继续看着文件,皇甫少逸却看着墨澜寂出神。
帐外有人唤到墨澜寂,墨澜寂道了一声进来。
向容捧着一个盒子,从门外进来。
“怎么了?”墨澜寂道。
向容道,“这是玄月国太子府送来的,说是送给摄政王的。”
“哦?”墨澜寂道。“打开。”
向容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玉佩,和一截头发。
皇甫少逸和向容看见盒子里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墨澜寂霍然起身,走到向容面前,拿起了那块玉佩。这是洛轻挽一直随身携带的冰魄双龙玉佩,墨澜寂从没有见洛轻挽摘下过。
“这是穆紫宸送来的?”墨澜寂道。
“是。”向容道。
盒子里还静静的躺着一封书信,没有署名,墨澜寂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张信纸,纸上只有一行字。
“一命换一命。”
信纸被墨澜寂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等舒展开手掌时,信纸已经化为齑粉,随风而逝了。
“送信的人呢?”墨澜寂道。
“已经走了。”向容见墨澜寂神色不对,便以为自己不该放那人走。
皇甫少逸也看出墨澜寂的神色不对,他没有看见信上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玉佩是谁的,只是凭他和墨澜寂相交多年,能看出此事必不简单。
“出了什么事了?”皇甫少逸道。
过了许久,墨澜寂才道,“没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后半夜总是比前半夜更冷些,墨澜寂身上披着的貂裘也挡不住风吹在身上的凉意。
小镇上的人早已经听说要有战事要来,全部搬走了,整座小镇如同坟墓一般安静。
墨澜寂牵着一匹马,进了小镇,除了风吹树叶如同波浪一般的声音,就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了。
原本香火鼎盛的观音庙,此时冷冷清清,大抵是连庙祝都去逃难了吧。
侍奉观音庙的庙祝也不敢奢求观音会保护他们免于战乱。
墨澜寂一踏进庙里,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观音像,威严肃穆的观音像也在看着他。
一人一像竟如此之像,皆是不喜不悲,面无表情的样子。而作为人的墨澜寂反而比一尊石像更清冷些。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唯一的一丝月光被挡在了外面,庙里立刻漆黑一片。
但很快,有一个人走出,走过一排蜡烛,蜡烛悄无声息的一根一根点亮。很快,庙里便亮如白昼。
此时庙内已经是两人一像了。
“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故人?”后出来的男子带着兜帽,邪魅的声音却完全无法掩饰住他的身份。
墨澜寂记得这个声音,先是一愣,道,“原来是你。”叹了口气,“本王自然是记得的,罗刹国的四皇子,现在已然是罗刹国的一国之主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四皇子荣登大宝呢。”
甄涵绍道,“上一次见面时,你我都是皇子,我本以为你会比我先坐上龙椅,没想到……”甄涵绍摇头笑道,“你竟是如此不成器。”
墨澜寂冷哼一声,“成为帝王本就非我所愿,就算你当上了罗刹国的皇帝,又能如何?”
甄涵绍一边笑一边抚掌道,“好好,不愧是墨澜寂,如此心高气傲的你可知道今天会落到我的手上?”
墨澜寂也不顺着他的话说,插话道,“洛轻挽在哪?”
甄涵绍笑道,“当然是在我手上了,我和洛轻挽打了个赌,赌你愿不愿意一命换一命来救她,看来我赌赢了。”甄涵绍的语气已变得严厉,凤眸中已有杀机,“几年不见,你竟然变的如此儿女情长,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这世上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
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甄涵绍已一掌击出,虽然这一掌是甄涵绍击出的,但他却肯定墨澜寂能躲开这一掌。
当甄涵绍一掌打在墨澜寂身上时,再收劲已经来不及了,墨澜寂朝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装在了神台上,一口血喷出,身上的玄衣本就是黑的,沾上了血迹却还是黑的。
除了墨澜寂嘴角的血,谁也看不出他刚刚生生受了一掌。
墨澜寂被重伤,甄涵绍远比墨澜寂还吃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墨澜寂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墨澜寂面色惨白,额头沁出点点汗珠,又吐出了一口血,整个人倚在神台上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
“我既已来了,放了洛轻挽。”墨澜寂忍痛咬牙说出这一句话。
“洛轻挽我自然会放,但要等到你死之后。”甄涵绍便掌为爪,掐住墨澜寂的脖子。
墨澜寂渐渐眼前朦胧,无法呼吸,就在快要失去知觉时,甄涵绍忽然松手,墨澜寂脱力摔在地上,正好摔在甄涵绍脚边。
“无趣,真是无趣。就这样杀了你,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你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方法杀我吗?”墨澜寂笑道。
甄涵绍道,“我要让你亲眼看到沧海化为乌有,然后再杀你。”
墨澜寂样子虽然凄惨,却依旧桀骜不羁,道,“沧海国有为之人,不止墨澜寂一人,就算你抓住了我,还有二十多万大军在各路藩王手中,要踏平沧海,岂是数年之功?”
“这就用不着摄政王费心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话音刚落,墨澜寂再也撑不住了,他旧毒新伤加在一起刚刚本来立刻就要晕过去的,只是不问出洛轻挽的下落就一直坚持着,此时已经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墨澜寂晕倒后,甄涵绍一直在给他喂昏睡的药,墨澜寂一直无法醒来,等醒来时自然是早已经不在观音庙中了,却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每天还有大夫来给墨澜寂搭脉开药,只是那药吃了虽然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却浑身无力。
直到醒来后的第五日墨澜寂才从一个小童无意中的几句话听出来,原来他已经身在罗刹国皇宫中了。
算上他昏迷的日子,离他离开大营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他走时未告诉一人去向,此时忽然消失六天,怕是三军早已经大乱了。
罗刹国甄涵绍寝宫中,一名太医跪在甄涵绍脚边叙述着墨澜寂的情况。
“你是说他浑身修为都已经废了?”甄涵绍惊道。
“是的,此人身中奇毒,能保住命已然是靠着一身修为了。”太医道。
甄涵绍微微蹙眉,手指有意无意的点着桌子,陷入了沉思。
“就算是中毒也不可能修为尽废……”甄涵绍喃喃道。
他十分肯定墨澜寂修为尽废不是因为中毒,因为六欲轮回的毒就是他下的。
一个半月前,为了挑起沧海和玄月的战事,在两国结盟时刺杀墨澜寂,却没有当场毙命,不过索性墨澜寂中了自己的毒,如今离毒发已经只剩下半个月了。
“朕知道了,退下吧。”
太医不敢多问,退下了。
六天前,皇上忽然带回一名昏迷不醒的男子,没有告诉任何人男子的身份,只把男子严加看管了起来,还让太医每日去给男子搭脉。
甄涵绍没有告诉任何人墨澜寂的身份,他是皇帝,他不说自然也没有人敢问。
甄涵绍身边站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五官清秀,若不是腰间有一柄剑,谁也看不出他竟是个武官。
展烨是唯一一个知道甄涵绍带回的人就是墨澜寂的人,也是甄涵绍唯一一个还算是信任的人。
“陛下,既然墨澜寂身中六欲轮回,放着不管也会毒发身亡的,为何还要把他带回来?”展烨问道。
甄涵绍笑道,“一个活着的墨澜寂,自然比死了的墨澜寂有用。只是我倒是没想到,这次抓墨澜寂会这么轻而易举,墨澜寂究竟是为什么忽然修为尽失……“
展烨想了想道,“也许是墨澜寂又中了别人的暗算吧。”
甄涵绍思咐良久,才道,“之前派到洛啸天家中的眼线,最后是死在了墨澜寂手上?”
“是,墨澜寂似乎知道那人是假的,竟带上了应天府,还好我们的人都是衷心不二的,并没有招出是我们做的手脚。”展烨道。
“多亏了那位洛家五小姐帮我们偷出那么多他父亲洛啸天的沧海内部文件还有军印,不然事情怎么会进行的这么顺利。”甄涵绍笑道。